當天晚上沈玉堂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時就看見了錢易之發來的道謝信息。
很簡短的一個“謝謝”,不過沈玉堂已經能夠想象得出這人在發這條信息時的糾結了。
他回了句“不用”,便整個人往沙發上倒去。
今天的運動量對他來說有些超标,本來就剛吃完東西不久,那樣跑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地獄級别的難度。
其實跑一半的時候他的肚子就開始痛了,但是又不可能中途停下來,隻能忍着抓緊跑到安全的地方。
陳歲安也發信息和他說了錢易之加自己給他道謝的事,同他吐槽說錢易之真是有夠别扭,當面就能說的事情偏偏要等到現在才發信息說。
沈玉堂輕笑了笑,人不就是這樣複雜的生物嗎?再說了錢易之當着他的面估計也說不出這樣的話。
他拿着手機打字,屏幕上方跳出來一條信息,是聞錦星來問他要小時候的照片,說讓他去找找,找到了把有關于他的部分拍照發過去。
估計是又要發什麼小時候跟長大後的對比圖的朋友圈,于是沈玉堂隻能起身去給他找。
小時候的照片都被媽媽收了起來,沈玉堂不知道沈悻把它們放在哪裡,隻能進媽媽的卧室去翻。
“我記得之前好像是放在這裡來着……”他打開平常放重要文件的床頭櫃,從裡頭翻出了一張張銀行卡和出生證明之類的東西,就連自己每年獲得的獎狀以及證書都在裡面。
他翻完了頂層,又去翻下面那層大格一些的櫃子。
這一層放着的東西更多,他一眼看見最底下的紅色塑料袋,伸手将其扯了出來,沉甸甸的,光摸着他就确定裡面放着的是照片。
在這個紅袋子下面有張白色的紙被連帶着一塊兒扯了出來,沈玉堂有些好奇地撿起來。
打開看了一眼,原本還有些笑意的嘴角一點點凝固,到最後他隻覺得自己仿佛身在一座冰窟之中。
沈悻回到家時發現門縫底下還透着光,以為是沈玉堂睡覺的時候忘了關客廳的燈,正想着明天等人醒了提醒一下,沒想到一開門就看見兒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怎麼還不去睡覺,現在都這麼晚了。”沈悻脫了鞋進屋,被沈玉堂的眼神看的莫名有些心虛,忽然看見桌上擺着的紙張,瞬間慌張起來。
“媽。”沈玉堂叫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顫,他拿起桌上那份病例單,問沈悻,“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病了?”
沈悻的病例單上顯示,她在幾個月前就檢查出了乳腺癌晚期。
沈玉堂無法理解,為什麼生病了母親卻不去醫院治療反而還一直待在家裡,跟原來一樣按部就班的生活。
“我是怕你擔心……”
“怕我擔心然後你就一直瞞着我,甚至不去醫院接受治療嗎?”沈玉堂忍不住大聲道。
“不是,媽媽不是這個意思。”沈悻走過去坐到他身邊,“我是想找機會跟你說的,我想着到時候和你說了之後就去醫院,但是一看到你媽媽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沈玉堂不知道說什麼,要不是今天晚上他去翻照片,不小心發現了這份病例單,媽媽還不知道要将這件事情瞞多久。
他有些生氣,氣母親的不顧身體,但又實在生不起氣來,母親現在的狀況究竟如何他很是擔心。
“媽,你老實跟我說,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沈悻默了默,好半天才艱難地開口:“醫生說要手術,手術之後還要化療。”
沈玉堂微微皺着眉,跟他上網查的結果差不多。
不管生什麼病,保持積極的心态都是必要的。
他在媽媽下班前就想了很多,想着不管怎麼樣也要鼓勵一下媽媽。
但現在他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就算是想擠出一個笑容都勉強。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趟醫院。”他抱了一下沈悻,在她背上拍了拍,“早點休息,不會有事的。”
這句話他像是說給媽媽聽,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回了房間熄燈爬上床,沈玉堂的腦子還是暈乎乎的。
一顆心高高挂起,像是懸崖上随時可能墜落的高地。
他在床上躺了十幾分鐘,睡沒睡着,枕頭先濕了一大片。
他點開和陳歲安的聊天界面,内容還停留在對方跟他說錢易之道謝的事。
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許久,都沒有打下一個字。
直到快黑屏的時候,他才像是尋求安慰一般發了條信息過去:睡不着,有什麼好的辦法推薦嗎?
興許是剛好在看手機,對面回的很快,但并沒有告訴他快速入眠的方法,隻問他:要不要打個電話?
沈玉堂看着這條消息愣了愣,不是很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突然問他要不要打電話,但是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句“嗯”已經發了出去。
電話鈴聲很快在耳邊響起。
沈玉堂看着屏幕上顯示的備注,愣了好幾秒,才接了起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