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的主道上,路燈已經全部熄滅。
漆黑的夜裡,隻有溫辭踩着結冰的路面,行走間發出的細小動靜。
原本在房間露台上一眼就能看到的灰白建築,此時用腳丈量,突然就變得遙遠起來。
溫辭行走間不斷呼出的熱氣,在空中凝結成一團團的白霧。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灰白的建築,終是漸漸出現在了溫辭的視野中。
愈靠近主宅,溫辭變得愈發小心起來。
她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離主宅還有一段距離的粗壯古樹後,問027。
[這個距離可以了嗎?]
027像是開始了感知,好半天後,才作出了回應。
[沒有,主宅沒有感受到崩壞源的能量波動。]
溫辭有些失望地摳了摳掌心下的樹皮。
因為她明天已經被崔管家安排,前往主宅旁的花圃裡修剪花枝。
但崩壞源卻不在這邊。
眼看樹皮快被溫辭無意識地摳掉一小塊缺口,027又接了一句。
[小辭,往左邊的林子裡去。]
[我感知到了十分微弱的,崩壞源的能量波動。]
林子裡的積雪明顯要比主幹道上的深很多。
溫辭在027的引導下,深一腳淺一腳,終是穿過了大半個針葉林,來到了林間一片被雪松環繞着的,冰綠色的湖泊。
說是湖泊,其實已經沒有了流動的湖水。
在這樣極低的氣溫下,湖泊上早已結上了厚厚的冰層。
就這麼遠遠看過去,冰層在周圍白雪的映照下,反射出一道柔和的暗綠光芒。
宛如一塊不慎墜落林間的碧玉,通透無瑕。
溫辭被這一瞬間的美景驚得停下了腳步,這才後知後覺地聽到了027的提醒。
[小心,湖邊有人。]
[是崩壞源。]
溫辭一下回過神來,果然在湖邊,看到了一個模糊而修長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單薄的白色睡袍,黑發垂落在頸側。
如果不是那過于高挑的身材,真的會讓人覺得有些雌雄莫辨。
溫辭呼吸都放得輕緩了不少。
她一動也不敢動地站在一棵巨大的雪松下,像是要将自己,融入這雪色的背景裡。
那人十分閑适地朝湖心走去,行動間帶起的微風,輕柔地撥開了垂在頸側的黑發。
清冷的月光下,對方的臉短暫地暴露了出來。
溫辭在這驚鴻一瞥中,看到了一張十分熟悉,又非常陌生的臉。
027在那一瞬間,也像是驚到了。
溫辭被封存了記憶,無法記起。
但它沒有。
[宋……]
它下意識地喊出了第一個字,反應過來後,立即将後兩個字,死死壓制在喉嚨中。
溫辭有些聽不明白027沒說完的話。
那奇怪的熟悉感在她腦海裡一閃而過後,随即便消失在了這冰冷的月色中。
[027,怎麼了?]
溫辭有些疑惑,她明顯感覺到027剛才停頓了一下。
就在看到崩壞源模樣的瞬間。
溫辭一直觀察着那行走在冰層上的人影。
忽地,她看到那男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般,将視線投向了溫辭所在的方向。
視線投來的那一瞬間,027立刻感知到了崩壞源的數值。
[崩壞值百分之九十!]
027被這高得離譜的崩壞值吓出了一身冷汗。
它立馬開口催促起溫辭來。
[小辭,快走!]
在這樣一個規矩繁多的封閉島嶼,溫辭偷偷尾随的行為,對崩壞源來說,就是一種威脅與挑釁。
在事态還沒明朗前,必須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任何人。
可能是溫辭跑得太快,也可能是那崩壞源因為别的原因,最終并沒有追上來。
溫辭上氣不接下氣地,一路跑回了住宿的那片低矮樓房。
直到進了房間,鎖上了門,才一屁股癱坐在了地毯上,好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有點奇怪……]
027在溫辭的喘氣聲中突然開口。
[按理說,這麼高的崩壞值,它所對應的,一定會是十分強烈的能量波動。]
[但從我們發現它,到它發現我們。]
[它似乎……]
027停頓了一下。
[它的能量波動,似乎一直都處于十分微弱的狀态。]
027十分困惑。
[這到底是為什麼?]
但下一秒027就無暇思考了,因為它一眼就發現了溫辭的不對勁。
正癱坐在地毯上的溫辭,還沒從過于劇烈的心跳中恢複過來。
腎上腺素的急劇分泌,讓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小腿上,那道鮮血已經凝固,長而深的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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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逾赤着腳踝,像是對寒冷毫無畏懼。
他面無表情地走入了鏡湖旁的樹林中,停在了剛剛那女孩站立過的雪松下。
倏地,他鼻子動了動,像是嗅到了什麼般猛地回頭,視線落在了不遠處一塊鋒利的岩石邊。
一道暗紅的血迹,正随着岩石邊緣,滴落在潔白的雪地上。
沈逾喉頭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漆黑的眼底,霎時湧上了一抹詭異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