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鏡花。
或者,應該叫禁花。
溫辭突然想起了027曾經說過的話。
[沈逾為了摘取據說能救父母一命的禁花,孤身入湖,溺斃于湖心。]
這就是沈逾溺亡時的場景嗎?
她看着那懸浮在冰冷湖水裡,沈逾蒼白而平靜的臉。
突然産生了一種十分熟悉的絕望感。
像是她曾經也用這樣旁觀者的姿态,被迫觀看過一條生命的消逝。
無法解救。
無法改變。
溫辭有些頭疼,她想擡手捂住腦袋,但手指同樣穿過了空空如也的大腦。
她沒有實體。
她隻是一抹被莫名帶入幻境的幽魂。
動作間,沈逾那邊似乎産生了些許異動。
溫辭的視線,落在了沈逾手中的小白花上。
那朵瘦弱小白花枝葉上的尖刺,像有生命力般地紮入了沈逾的皮膚。
它們沿着沈逾手腕上淡青色的筋絡,瘋狂延伸。
在溫辭錯愕的瞬間,瞬間湮沒在沈逾的掌心。
下一秒,沈逾周身氣溫驟降。
湖水漸漸凝結成冰,纏繞着沈逾身體的水草也不再飄蕩,隻被凍成了一塊堅硬的冰雕。
沈逾像是被封印在了冰雪世界,就那樣平靜地躺在被凍住的湖底。
倏地,沈逾的眼皮動了動,周身的冰牆随即被一股巨力震蕩着碎裂開來。
夾雜着水草的碎冰,穿過了溫辭的身體,撞入在了遠處還沒來得及結冰的湖水中。
溫辭差點被水流卷走,她飄蕩着靠近,發現沈逾的皮膚,竟然像那禁花的花瓣一樣,覆蓋上了一層剔透的薄冰。
而手掌處被禁花紮破的傷口,在溫辭眼皮底下,慢慢生長出了一截綠色的枝蔓,還開出了一朵潔白的小花。
同剛剛融入沈逾身體的那朵禁花,一模一樣。
早已沒了水草纏繞的沈逾,在湖水中漸漸漂浮了起來。
然後溫辭聽到了一陣兵荒馬亂的動靜。
有人大喊着“少爺溺水了”。
接着便是有人跳入湖中,水花四濺的聲音。
溫辭發現自己随着沈逾被撈上岸,也莫名地出現在了岸邊。
沈逾正臉色蒼白地躺在湖邊,幾位仆從正手忙腳亂地按壓着他的心肺。
原本應該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等着禁花入藥的沈父沈母,則突兀地出現在了現場。
正聲嘶力竭地哭喊着“我兒命苦”“怎麼會溺水……”
但那不停擦拭眼角的手帕,卻沒有被打濕分毫。
“少爺沒氣了……”
在旁的仆從伸手探了探沈逾的鼻息,又摸了摸沈逾的頸側,慌張地後退了幾步,連滾帶爬地朝沈父沈母跑了過來。
“老爺,夫人,小少爺他沒氣了!”
沈母聽到這話,即刻朝躺在冰冷地面,一動不動的沈逾撲了過去。
她推開了還在一聲不吭,埋頭給沈逾做着心肺複蘇的崔小往。
“我的兒!”
“我的兒啊!”
她撲在沈逾的肩頭,沒有一絲病入膏肓的模樣,尖銳的哭泣聲響透了整個湖邊。
“還有救,少爺一定還有救!”
崔小往兩眼通紅。
“夫人,你讓一讓!”
“少爺一定還有救!”
說罷,便要繼續上前按壓沈逾毫無起伏的胸膛。
但很快有人來拉住了崔小往。
他耳邊傳來了沈老爺威嚴不容拒絕的聲音。
“逾少爺溺亡,通知族裡,前來安葬吧。”
瘦小的崔小往,掙脫不開那幾人拉住他的力道。
隻朝沈老爺的方向聲嘶力竭地大喊出聲。
“逾少爺是為了給老爺夫人摘禁花,才冒險下湖的啊!”
“他剛剛手還在動,少爺還有救!”
“老爺!快些搶救,少爺還有一線生機啊!”
沈老爺聽到崔小往的話,隻輕輕地看了他一眼。
接着吩咐仆從道:“崔小往一心侍主,待少爺安葬後,便讓他留在禁島守墓吧。”
崔小往聽着這冷冰冰的話,看着沈老爺和沈夫人虛浮于表面的悲傷。
還有什麼不能明白的呢。
他看着少爺冰冷僵硬的身體,和少爺手中緊握着的白色小花,隻流下了兩行熱淚。
“少爺……原來那些流言,是真的……”
話音落下,那躺在地面的人,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睜開了雙眼。
還撲在沈逾身上假意悲痛的沈母,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對上了沈逾異常漆黑的雙眸。
沈母被這一眼吓得心髒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她看着沈逾有些不對勁的樣子,呆愣了幾秒,接着顫抖着嗓子,輕輕地喊了一聲。
“逾兒……?”
沈逾像是還沒醒透的樣子,有些呆滞地看了看沈母。
片刻後,才像是魂魄終于入體,聲音嘶啞,朝沈母開了口。
“母親,您怎麼來了。”
“禁花,”
沈逾朝沈母舉起了一直不曾松開的手,
“我摘到禁花了,”
“父親母親,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