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盡歡和荥儀在這兩天裡一直守着槐安醒來,醒來後的槐安忘記了以前過往的種種,須盡歡想要問他是否還記得一個叫承歡的女子,可是看着眼前眼神清明純淨的槐安,她問不出口。
離開前須盡歡和荥儀去了一趟埋葬着承歡屍骨的郡守兒子的墓地,荥儀很不客氣的将看守墓園的人統統打暈,一掌将墳墓打出一個坑,露出裡面暗紅的棺材,棺材就和須盡歡夢裡夢到的一樣,朱砂寫成的符篆将棺材蓋占滿,須盡歡心底很難受,有些不适的抓緊胸前的衣襟,荥儀發現她的不舒服想要先安頓她休息,被須盡歡阻止了,她催促荥儀:“快打開棺蓋,不用管我。”
荥儀不放心一手攬過她的腰使她能夠靠在自己身上,而後在須盡歡急切的眼神裡将棺蓋打開了,如果說這個世上有什麼事情是可以讓須盡歡去恨疼愛了自己十幾年的父親,那無疑就是現在她所看到的畫面。
棺材裡一身紅色嫁衣的女子屍身雖然幹癟,在過去了十幾年裡她的屍身不知道被誰做了處理,而保持着不腐的形态,依稀能看到女子活着的時候姣好的容貌,如今她的嘴被人用浸過朱砂的絲線給封上了,死前身體上的痛苦讓她的整個人姿勢變得扭曲可怖。
須盡歡和荥儀都注意到了棺蓋上發黑的抓痕,明了的二人默默上前将女子從棺材裡扶起帶走,血濃于水的親情讓須盡歡沒忍住眼眶裡奪目而出的淚水,哽咽的将女屍的頭發梳理整齊,溫熱的手掌貼在女屍臉上,輕輕的用剪刀将封口的絲線剪斷,清理掉口裡的碎發,為她換上一身幹淨的衣裙。
須盡歡和荥儀為承歡找了一處風景秀麗的山坡,站在山坡上可以看到遠處槐安家的渺渺炊煙,須盡歡将承歡重新安葬好,在熒儀的幫助下用自己的壽命當代價将枉死的冤魂引渡後離開了封渡村。
如今的須家因為須盡歡的消失而人仰馬翻,須員外派出去了所有的下人去尋找須盡歡,沒想到須盡歡自己一個人回來了,須盡歡沒有先回自己院子,而是去找了須銘,她有太多話想要問自己的父親,否則憋在心裡她覺得自己會爆炸的。
那天下午是整個須府最混亂的時刻,書房裡傳出的吵架聲讓下人惶恐不安,被下人喚來的須夫人則是在門外無力地勸阻着,任憑眼淚沖刷着自己風韻猶存的臉蛋,除了幾個心腹仆人外,其他人都不敢靠近,生怕受到無妄之災。
那天以後須盡歡再也沒有回過須府,她在荥儀的責罵聲中選擇去找那位當初指點她的老者,老者見到須盡歡平靜無波無欲無求的眼睛後歎了一口氣,自此須盡歡就遁入道觀不再入世。
這日須盡歡和老者面對面坐着,不能入定的心将須盡歡暴露在老者眼前,老者睜開眼睛淡然的說道:“今日就到這裡吧。”
須盡歡喪氣的垂着頭,臉上滿滿的疲倦,現在的她不敢入睡,隻要睡着她眼前就是承歡死去的樣子,那些因為槐安的一念之差而送命的人,被村長許配了陰婚的妙齡少女們,他們在她的夢裡嘶吼嚎叫,痛苦的遊蕩在封渡村的上空久久沒有離開。
須盡歡想要替自己的父親向承歡和槐安贖罪,但她明白之前為了将槐安的元神喚醒,而燃燒了自己的元神化作一道火光的承歡如今再也沒有了轉世的機會,本就殘缺的元神現在也隻剩下一魂一魄了,她當初最先求助過荥儀,可惜荥儀明明知道的情況下還是不告訴她,兩個人為此争吵而不歡而散。
“師傅,你能否告訴我當一個人的元神殘缺時如何才可以轉世呢?”
須盡歡的疑問老者沒有裝作不知道或者沉默來應對,而是将方法告訴她,個人的選擇他是不會過多幹擾,須盡歡心存感激,她知道要不是老者當初給的符篆将承歡的一魂一魄保住,哪怕後來她如何贖罪,承歡都沒有機會再次投身為人了。
“你知道這個世間本就公平,殘缺的元神會和其他渙散的元神重新組成一個新的元神,方可有機會轉世,這世間大多數人都不會舍棄自己的來世,将今生修的功德拱手于他人。”
須盡歡從剛開始的迷惑到後來的堅定,她走至老者面前“撲通”一聲跪下,膝蓋磕在地面上發出的聲音讓在場的人心顫了顫,她将自己内心的心願宣之于口:“師傅請你幫幫徒兒吧,求您了!”
老者很喜歡須盡歡,不單單是因為須盡歡合他眼緣,更多的是須盡歡有慧根,隻要今生努力修行将來不是不會位列仙班,他的一輩子成就算是到頭了,隻希望自己的徒兒能夠出人頭地有一番作為。
須盡歡的請求對老者猶如巨石沉入海底,一顆心瞬間冷了,他沉默良久,久到須盡歡以為老者會出口阻止自己,可老者隻是向她再三确認道:“你真的想好了嗎?”
須盡歡釋然一笑:“萬般皆是路,堅持自己的路又有何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