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胡言。”霍楚厭揚聲,“我從未見過女人的腳。”
這一聲呵斥,令溫眷禾委屈之際。
眼睛瞬間紅了,隻輕輕眨了一下,兩串淚珠落下。
霍楚厭的手握住劍柄不是,背在身後也不是,想擡起手說些什麼,又重重放下。
溫眷禾用力擦掉眼淚,破罐破摔道:“幹脆,我就認了那火是我放的,任由沙突部落将我處死算了!”
剛要拉下門闩,手蓦地被他攥住,猛地拽回來。
溫眷禾看見他手臂青筋凸起,按着自己手的指尖泛白,掌心滾燙,力道大得驚人。
眼神暗的猶如暴雨中的黑夜:
“不是你放火硬要認下,還說自己不是稚童。我看你不過就是年紀不符,實則脾氣秉性都與稚童一般無二。”
溫眷禾倔強抽回手,偏頭很輕的哼了一聲。
必赤圖還在砸門,這回甚至連霍楚閑也開口了。
“大哥,溫姑娘,你們好了嗎?”
霍楚厭橫眉瞪過去。
這問的是什麼話?
溫眷禾的淚珠還挂在臉上,他壓下火氣,第一次在她面前降下姿态。
“若能過得了今日這關,明日跟我回府,我就給你鄭重賠禮道歉。”
“此話當真?”
“君子不誣。”
“應當是不再誣。”說罷,擡起衣袖,用力抹幹眼淚。
腳下動了動,伶俐地穿上了鞋子,正要擡起門闩。
“等等。”
“怎麼?”
“下巴。”
溫眷禾摸了摸下颌,沒發現什麼異常。
正遲疑時,他的手伸過來,迅速抹去了另一側的一滴淚珠。
習武之人指腹帶着薄繭,劃過下颌仿佛有一根柔軟的倒刺勾着,轉瞬即逝。
“若要讓别看見你哭着出去,還不知會編排什麼。”
溫眷禾打開門的同時,那滴淚半蒸發半融入霍楚厭的指腹之中,再也不見。
門外站着一大群人,手裡拿着耀眼的火把照明,除了之前在帳内見過的人之外,還有很多陌生面孔。
不少人臉上帶着救火過後的黑灰,他們全都圍在門前,眉宇間呈現愠怒之意。
偷情的男人從人群中竄出,手指直指溫眷禾。
“就是她!太子,就是她!是她放的火,她不是瞎子!!”
必赤圖上前一步,伸手在溫眷禾面前晃了晃。
對于這樣試探方式她早已能爐火純青地應對,視線固定在某一處,并不和他的手掌移動。
必赤圖咬了咬牙,撂下手臂:“我不知道了!看不出來!醫仙呢?還沒過來?”
“已經派人去叫了,醫仙年邁,應該快過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穿着沙突部落衣服的人走過來。花白的頭發和胡子,佝偻着脊背,被人攙扶走過來。
扶着他的奴都急得不行,偏偏醫仙本人是個慢性子,一步一步走得穩穩當當。
來到沙突王面前,剛要跪下就被必赤圖制止,提着手臂按在石凳上:“别行禮了,去看看這個女人到底瞎沒瞎!”
石桌邊,溫眷禾被人攙扶着坐下來。
她剛把手伸出來,醫仙緩緩開口:
“不必。”
說着,從懷中拿出一個銀質藥罐,拇指微動幾下,倒出一粒黑色藥丸。
“吃了它。”
溫眷禾将藥丸拿在手中,正猶豫之時,霍楚閑關切問道:“敢問醫仙,這是什麼藥丸?”
“此藥吃下後,不出半炷香的時間,瞳仁便會呈現出顔色。”
停頓一下,又慢聲慢語道:
“我依照顔色來看是否真的患了眼疾。”
這話聽得溫眷禾心中一顫,沒料到沙突的醫術竟如此神奇,竟然不需要把脈就能看出病症。
但此刻已是走投無路,她拿起藥丸:“可否給我一杯水?”
必赤圖埋怨地嗤了一聲:“嗓子眼還挺細,拿水!”
借着這杯水,她吞下了藥丸。
全場靜谧,視線都落在了溫眷禾臉上。
霍楚厭也是一樣。
本來站在溫眷禾身後,在等待時移步到了醫仙身後。
溫眷禾剛剛沐浴完畢,因必赤圖催得緊,頭發還是半幹不幹的潮濕狀态。
剛剛她站在自己面前哭泣時,更有陣陣花香飄蕩在鼻間。
不對……
忘了那陣風……
霍楚厭突然想起什麼,重新回到房間裡,這一次掀開屏障時,竟還能察覺到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他略過那被花瓣覆蓋的沐浴桶,腳下沾染着溫眷禾的沐浴水,走向後窗。
每一扇嚴絲合縫的關着。
所以那陣風,是自己的錯覺?
他不曾知道,還在院中的溫眷禾勾了勾唇,暗自慶幸自己穿好衣服後第一件事就是關了窗。
必赤圖急得不行:“時間還沒到嗎?你這藥丸怎麼跟你一樣慢?!”
醫仙平靜地眨了眨眼,半晌,開口:“到了。”
說完探身仔細盯着溫眷禾的瞳仁。
又在衆人屏息期待之下開口:
“确有創傷過往,應當是被重物襲擊。”
溫眷禾輕輕舒了口氣。
“有勞醫仙。早聽聞沙突醫者醫術高超,若能治好我的眼疾,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然而醫仙并未說完,眉頭皺得緊緊的,又道:“不過,那隻是過往,現在,你的眼疾應當已經恢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