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言答應過今天要帶熠出門。

直到踏出病房門，熠還是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他已經很久沒走出來過了，外面的世界變得熟悉又陌生，腳步也是虛浮的似沒踩到實處。直到觸碰到眼前所見之物時才會覺得這裡是現實。這次出來他還帶上了林雨言送給他的書。

“我從窗戶裡看到外面有塊草地。”熠乖巧地拉住林雨言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下降的樓層數，“以前我們家也有個小院子，我在那裡可以躺下看書，也能澆澆花……我很喜歡那個院子。很安靜，也很讓人放松。”

“我也很喜歡。”林雨言笑道。

這樣的回答讓熠很高興，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一樣：“哥哥你也喜歡啊，真好，我們有很多話可以聊了。”

不合時宜的系統提示打斷了林雨言的思緒。

“熠對醫院的恐懼值有所降低。當前恐懼值：80/100。”

熠對醫院感到害怕這一點林雨言是知道的，可他有些不理解的是，熠的恐懼值和任務有什麼關聯。

“……哥哥？”熠小心的呼喚聲将他的注意力拉回。他抱歉地笑笑：“沒事，走吧。”

再次站在大廳的玻璃門前，即使事先做好了可靠的推理，林雨言還是有些緊張。他試探着伸出手，意料之中的，這次沒有不可抗的阻力阻止他這麼做，見此林雨言隐隐有了一個猜測。

外面日頭正好，陽光也很溫暖。熠貌似很不适應這裡的亮度，伸手将刺眼的光擋在眼前，許久才露出一條縫讓陽光照進眼睛。

“感覺如何？”林雨言低頭看着捂眼的孩子。

再次和世界建立聯系需要時間。熠使勁眨眨眼才壓下眼睛的不适，他微笑着點頭：“嗯，很好……能見到陽光很好。”說着他仰起頭，展開胳膊擁抱面前的金黃：一個引人發笑，卻也正好符合他這一年齡該有的行為。

和世界的擁抱結束後，熠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感覺我也跟着新的一天活過來了一樣。”

有的時候林雨言真的覺得這個孩子總有和天真單純格格不入的成熟。他張了張嘴，又在下一秒抿着唇閉口不言，最後回了熠一個祝賀的笑：“那哥哥恭喜小熠獲得新生。”

那塊草地，或者說空地，正是被三棟樓圍起來的的“中央三角洲”。盡管一大早這一小塊地方就三三兩兩地有人結隊走動，裡面依舊靜谧。人們保持着無言的默契，不去破壞難得的安甯。

避開靠近入口的熱鬧地帶，熠拉着林雨言走近栽有矮松的花壇。“這裡這裡。”他一蹦一跳地落到最低一階的石階上坐下，林雨言跟着坐在他旁邊。

“沒有人監視的感覺真好。”

這是熠今天說的第三次好了——不難看出在病房的時候是多麼壓抑。

“有人在監視你？”林雨言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

聞言熠臉上的表情顯得很吃驚，他連連擺手：“沒有啦，就是說醫院裡的人太關注我了，感覺在監視犯人一樣......”

虛驚一場。

坐着的位置剛好能照到陽光，沉浸在放松的氛圍中，熠的狀态也好了不少，拿出故事書求林雨言給他講故事，自己靠在對方身上打盹。林雨言不緊不慢地給他講着書上的故事，漸漸地也入了迷。

念完了發瘋的茶會，熠迷迷糊糊地問林雨言：“......如果松樹底下也有兔子洞的話，我們也能像愛麗絲那樣去到異世界旅行嗎？”

“可小熠還沒有遇到引導你的白兔先生啊。”他揉着熠柔軟的短發。

不曾想熠居然直接抱住了他，嘴裡呢喃道：“為什麼一定要是兔子呢，哥哥也可以是白兔先生。”

那個誘導愛麗絲進入陷阱的白兔先生，害怕遲到的趕時間先生，虛僞奉承的膽小先生。

......好吧，他們之間沒有相同點可言。當然，除開引導者的身份外。

“——這裡也可以是愛麗絲的仙境。”熠微微勾起嘴角，笑得恬靜，“我可以認為我已經睡着了，這隻是我在清醒狀态下的一個夢。等我再次睜眼，我就會回到現實......繼續留在我的房間。”

“如果是夢的話......夢裡會不會有那個可以讓人變成老鼠大小的蛋糕呢？”

“變成不被人注意的大小的話，是不是就可以逃走了......”熠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最後竟然真的睡過去了。他的呼吸十分均勻，不急不緩——夢裡的仙境應該是個他期望的自由之地。

“嗯，在夢裡你可以逃走去你想去的地方哦。”林雨言小聲地回答他的話。

看着睡着的孩子，林雨言輕歎一聲，随後合上書，攏起他松垮的衣領。

“叮！”

永遠都不會找好時機跳出來的提示音打破了溫馨的氛圍，但這次它帶來了好消息。

“熠對醫院的恐懼值有所降低。當前恐懼值：70/100。”

“副本某些限制規則發生些許改變。”

——果然是這樣嗎。林雨言想，熠的恐懼值影響着副本裡的一些規則。那如果熠的恐懼值降為零會發生什麼呢......

熠沒有睡得太久，過了不到一個小時就醒了。蘇醒後他叽叽喳喳地跟林雨言講述他短暫的夢：夢裡他真的見到松樹下有個兔子洞，不過沒有白兔先生他也能跳進去......

“......不過我沒能見到舉辦茶話會的小屋，也沒有吃掉那塊蛋糕。”熠略有遺憾地說，但他很快就釋懷了，“沒關系，隻是能夢到那裡我就很幸福了。”

“——能和哥哥這樣的朋友在一起就是很幸福的事了。”他抱緊手裡的書朝林雨言笑了笑，“有哥哥在，我現在已經不那麼害怕醫院了，也不會再感到滿天的孤獨——謝謝你。”

林雨言有些意外，他沒想到熠居然會這麼依賴自己。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很高興能成為你的朋友。”

草地上閃爍着微小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