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不假。”賣花姑娘指着不遠處的一條巷子道,“碧靈鎮好玩的地方非常多,不過我還是最喜歡畫眉弄。小公子若去畫眉弄玩,走得饑了渴了,可以去我家歇歇腳。我家門口有一株千年古樹,一眼就能認出來。”
“畫眉弄?是梳妝描眉的畫眉?”
“是的。我娘說,畫眉弄好像取自古人的一句詞,‘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
莫待默念一遍,笑道:“住在畫眉弄的人是不是很相愛?”
“那還用說嘛!都是一對對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恩愛夫妻。”
“如何隻羨鴛鴦不羨仙?”雪淩寒問了一句,“這世上還有不羨慕神仙的人?”
“神仙有什麼值得羨慕的?”賣花姑娘一根手指指天,笑容帶着譏诮,“雖說他們比常人多活了些年月,也比常人多了很多欲望,整日想的不是如何虛化升級,就是跳出輪回,再不就是修煉成神,受萬民敬仰。而這畫眉弄的人,或許過得清貧,或許有諸多的不如意,所求也不過是家庭美滿,一生一世一雙人。好比我父母,結婚已經快一百年了,天天還膩歪得不行。昨兒老兩口還牽着手商量呢,誰先死誰後死,死的時候穿什麼衣服,着什麼妝容,死後要葬在哪裡,墳前要栽什麼花,墓碑上要刻什麼字,下輩子誰做男人誰做女人,何時遇見最合适……諸如此類,聽得我的胃直冒酸。你說,到底是神仙快樂,還是他們快樂?”
“自然是他們快樂。隻是,他們談論生死,你不傷心麼?”
“我為什麼要傷心?他們一輩子風雨同舟,不離不棄,死了還能合葬在一處,這是多幸福的事啊!我幹嘛要為一對即将開啟新生的幸福老人感到難過?”賣花姑娘那雙比花還水靈的眼明目張膽地将莫待和雪淩寒比較了又比較,“将來我也要嫁給一個像小公子這樣的人。他不用太出衆,人品好,真心待我最重要。”
“為什麼是我而不是他?他不但比我好看太多,能力也比我強很多。家境就更是不用說了,我倆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瞧小公子這話說的,我都不知道怎麼接話了。還是太年輕,經曆得不夠啊!”賣花姑娘又是憋嘴又是搖頭,老氣橫秋地道,“請問小公子,你說的這些東西跟愛情有關系麼?”
“有。誰也不願意跟一個奇醜無比,家徒四壁,還爛泥扶不上牆的人生活一輩子吧?都盼着所愛之人的模樣和能力合自己心意,不是麼?”
“你選擇跟他在一起,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有能力,家境好?”
“不,我選擇他,是因為他值得,無關其他。”
“那不就得了?”将了莫待一軍,賣花姑娘頗為得意。“那你還跟我論什麼?”
莫待笑道:“不知道姑娘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所有的一見鐘情都不過是見色起意。我對他亦是如此。如果他是一個醜八怪,當初我不會輕易靠近。不靠近,就沒有現在的我們。隻有靠近了,了解了,相知了,才會付出真心,才會義無反顧。你瞧,驕傲如我也還是不能免俗,一不小心就被美色迷了眼,忘了思考,丢了理智。可見容貌是頂頂重要的。”
雪淩寒心想:原來隻是見色起意,不小心丢了理智。看來我要好生保養這張臉,不讓它失了顔色。
“小公子倒實在,也不怕他生氣。”賣花姑娘咯咯笑了,“我娘常說,有的人窮了一輩子,卻握着愛人的手,相守相惜,白頭到老;有的人大富大貴,卻守不住最初的承諾,最後輸得一敗塗地。不論是貧窮還是富貴,不論是美是醜,選對人才最重要。當然,也有既能同患難又能共富貴的,那樣的姻緣三界罕見,我希望你們就是。”
雪淩寒道過謝:“姑娘的話我非常贊成。幸不幸福與權力和容貌關系不大,關鍵看兩個人是否真心相愛。彼此不信任,心不在一處,無論多般配都不會幸福。”
“你能這麼想,我剛才那些話才算沒白說。錢财與地位隻能保證生活,卻無法擔保愛情。婚姻也許會因為利益關系而天長地久,但并不能因此就說天長地久的婚姻是愛情,是幸福。”
莫待笑道:“你小小年紀,父母又很恩愛,怎麼倒有這麼多感觸?”
“這不是我的感觸,是我娘的。我娘還說,一個能力強的人,如果他心裡沒有你,他的能力不但不能為你遮風擋雨,或許有一天還會變成傷害你的利器。”賣花姑娘打量着雪淩寒,神色很是不屑。“我承認,他非常好看。那又怎樣?他是神仙?不會老麼?幾十年後誰還不是皺巴巴的一張皮。就算他真是神仙我也不稀罕。為啥呢?因為我不喜歡他這樣的。我不喜歡,再好看再有錢又與我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