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楓樹矗立在老地方,為來來往往的人擋雨遮風。悉悉索索的響聲後,樹上掉下一坨圓圓的看不清模樣的東西,不偏不倚地落在莫待睡覺的地方。片刻後,那東西從樹葉中拱出來,龇牙咧嘴地摸着屁股道:“那家夥是有多累?背下墊塊石頭還睡得那麼香。話說,要請我小暖大人保媒,得先準備好十顆——不,起碼得一百顆金珠才行,不然我是不會親自出馬的。一百金珠是不是有點多了?不多不多。反正那家夥生财有道。不過,能掙歸能掙,像他那種一雙襪子恨不得穿到老的吝啬鬼,肯定不會照單付給我,多半會讨價還價,搞不好還會賴賬,甚至一毛不拔。不會的,不會的……他是特别舍得給顧長風花錢的。哇咔咔,發财啦,發财啦!我小暖大人要發财啦!發财發财,發什麼财?破财還差不多!那流雲錦多值錢啊!老太太也太舍得了……回頭我要抗議!”他自說自話,整理好兩個紮着紅繩的發髻,轉身拱進樹葉堆裡,再也沒露面。
擡眼看去,今夜的碧靈鎮少了些許柔美和甯靜,湧動着一股令人心慌的不安。在那些看不見的黑暗角落,似乎藏着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伺機将獨行的人斬殺于利爪之下。
另一個山頭,另一棵樹下,木晚心與孟星魂并肩而立,一個陰沉着臉半天不理人,一個滿臉尴尬半天不吱聲。未央夫人已打了好幾次圓場,氣氛始終不見緩和,索性坐在一旁理妝。曲玲珑藏身在樹林中,負責警戒。
終于,木晚心開口了:“當初我落難逃亡,是你給了我容身之所,這份恩情我一直銘記在心,不敢忘卻。我感激你,願意為你肝腦塗地,可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欺騙我,傷害我愛的人。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那孩子是我在這世上的最後一點念想,你不能打他的主意?”
孟星魂道:“我知道這事兒做得不地道,我沒話好說。可我真的隻是想把木蘭策的消息放出去,引拿着水月硯的家夥現身,根本沒想到關木通那厮會橫插一杠。早知道他要來,我肯定不會這麼幹。”
“還撒謊!你真以為我不知道?”木晚心怒道,“念及你我情誼,我才肯把木蘭策借給你。它到你手中不足三日,關木通就不遠萬裡而來,還準備周全。是你的手下背叛洩密,還是關木通有未蔔先知的能力?”
“關木通能不能未蔔先知我不知道,可我确實沒有串通他算計你啊!”
“這麼說來,我還冤枉你了?那以李晚煕為餌,吸引梅染和雪淩寒等人的注意力,再讓關木通趁機偷襲,殺那孩子取血,以驗證他是不是你們要找的巫族後人,這些事也都是巧合了?”
“可不是嘛!是巧合,純屬巧合!”孟星魂本來想玩笑幾句,看了眼木晚心的臉色後立即改了主意,“既是巧合,你也就别生氣了。”
“是不是巧合你心裡有數,我也有數。”木晚心拿出木蘭策,翻到浸了血的那一頁,上面什麼也沒有。“看清楚了?他不是!”
“不是就好,大家都安心了。”孟星魂陪着笑道,“看在咱倆十幾年的交情上,你就不能原諒我一回麼?莫公子已經沒事了,你消消氣吧。”
“你該感謝梅染治好了他。”木晚心看着未央夫人,神色不善。“雖然我沒有高深的靈力,但設局殺人對我來說也不是難事。”
未央夫人低眉垂眼,完全是認打認罰的模樣。
木晚心哼道:“按照約定,我幫你找斷魂劍,你幫我煉梨花榆火,希望你遵守約定。”
“交道了這麼多年,你應該相信我孟星魂不是出爾反爾的人。放心,我煉制的梨花榆火絕對是最純最強的,保證讓蕭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時時刻刻都像活在地獄裡。我手裡還有點存貨,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先給你。”
“暫時不用。”頓了頓,木晚心又道,“找到了斷魂劍,就能拿到劍訣?”
“劍訣就藏在木蘭策的兵法裡。隻要找到聖血,就能解開斷魂劍之謎。”
“解開了謎底也未必能參透劍訣,參不透劍訣就駕馭不了斷魂劍。”木晚心的目光恢複了平靜。“你拼命提高劍術就是為了駕馭斷魂劍?難為你對令狐雲骁赤膽忠心。”
“多謝誇獎。既然話已說明了,那我們的合作還有效麼?”
“隻要你不再算計那孩子,咱倆就繼續合作。”
“好說。以後規矩照舊。”
“那李晚煕是怎麼回事?”
“武林大會後,江湖上很多人都在找李晚熙,卻發現他人間蒸發了。後來,關木通上千機閣打探消息,得知李晚熙最後一次出現的地點是琅寰山附近,猜測他的失蹤多半跟仙界有關。再後來,關木通在雪重樓的煉藥室裡見到了他,就把他偷了出來。”
“關木通能進入雪重樓的煉藥室?”
“我與關木通都想去鷹愁澗救人,私下簽訂了一份協議,承諾共享救人所需物品,包括但不限于梨花榆火、洗心水、木蘭策、水月硯和斷魂劍。我幫過魔族的忙,關木通給了我日月乾坤袋,還告訴了我一件事。一年前,雪重樓找到他,以一秘藥和九轉還陽丹為交換,雙方談成了一樁買賣。之後,關木通就有了進出七星湖的機會。來回幾次後,他察覺到七星湖處處透着古怪,便想一探究竟。前不久,他去找雪重樓談事,找機會跟蹤了雪淩璧身邊的送藥童子,進入了生命樹中的煉藥室。據關木通形容,那煉藥室比地獄還恐怖,說是魔族都沒有那樣的地方。那童子來到一排罩着黑布的籠子前面,将藥倒進一個容器,點燃了一爐氣味特殊的薔薇香。他怕被發現,不敢繼續待下去,便迷暈了童子将籠子偷了出來,結果發現籠子裡關着已不成人形的李晚煕。很顯然,李晚煕被雪重樓用來試藥了,至于是什麼藥就不得而知了。”
“那藥對智力的損傷不大,不像低階的傀儡屍隻一味地橫沖直撞,嗜血殺戮。”未央夫人回想着李晚煕的死狀,肯定了自己的推測,“否則他不會應戰經驗那麼豐富,也不該隻盯着莫公子不放。”
“關木通有提及他們的合作内容麼?”
“那家夥精得很,哪會說那麼具體。”
“關木通是雪重樓的同夥,卻暗中帶走了李晚煕,還故意放他招搖過市惹人注意。看來這兩人的關系也不怎麼樣。”
“同夥不一定就是朋友。仙界囚禁了帝柔,魔族别提有多恨。關木通和他師弟任天放一樣,從頭到腳都寫着帝柔的名字,他會放過捅仙界刀子的機會?他這招順手牽羊怕是已在七星湖掀起滔天巨浪了。失去了李晚煕這個試藥人,雪重樓必定會再找一個。不知道這個人會是誰,又将引起怎樣的風波。”
“雪重樓沒有懷疑關木通?”
“懷疑歸懷疑。拿不出證據,關木通抵死不認,雪重樓也沒辦法。認真計較起來,雪重樓可不是關木通的對手。況且目前是雪重樓有求于關木通更多,他不會因為這個翻臉,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