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王的脾氣甯折不彎,最不屑撒謊騙人。聖上對他了解頗深,聖上說他沒撒謊,那他肯定就沒撒謊。可是這诏書到底是誰發的呢?目的又是什麼呢?”
“是誰發的肯定是查不出來了,那傳诏的人早就骨頭渣子都不剩了。至于目的嘛,恐怕是想一石二鳥。你想啊,甯王在朝中和誰的關系最親最鐵?瑤兒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以瑤兒的性子,她若知道朕與甯王起了沖突,必定前來勸和。朕在盛怒之下,保不齊就連她一起發落了。”
“那為何淑妃娘娘到現在也沒動靜?”
“沒動靜有兩種可能,一是甯王進宮的消息被人封死了,瑤兒目前還不知道這件事。比如野煙那丫頭,朕相信她有這個能力。二是瑤兒知道了這件事,她想來面聖,但被人攔下了。這個人可能是野煙,更有可能是一個朕想不到的人。”
“淑妃娘娘從不争寵,也不結黨營私,哪個沒心肝的這麼狠心害她?”
“老東西,又跟朕裝糊塗!”蕭逸笑罵一聲,“還能是誰?多半是鳳藻宮的手筆,想着連甯王和瑤兒一起算計了。”
顔槐玉幹笑兩聲:“算計清和宮有可能,算計甯王又是為哪般?他有什麼好算計的?”
“人老了就是不好。瞧你這腦子!鳳藻宮殺了朕那麼多皇子,現在就剩下思源和幾個尚未成年的毛頭小子了。甯王獲罪,思源也就有了污點,自然不可能繼承大統。那獲利的人會是誰?”
“嗨,老奴怎麼把這茬給忘了!還是聖上英明!這麼一看,小王爺死得也太冤了!”
“屁的小王爺!這豎子為維護甯王,不惜頂撞朕,死得一點不冤!本來朕留着他是有大用處的,竟沒來得及派上用場,真是浪費了朕的一番苦心安排!罷了,他死了,朕也就不追究甯王的擅闖之罪了。隻不過,招上來的兵馬必須駐守在霓凰城,這一點朕不允許任何人更改!”蕭逸摩挲着鳳血石上的紋路,開始琢磨要如何物盡其用。
“寬心吧!這就是一道聖旨的事,用不着您勞心費神。”顔槐玉替蕭堯重新束發,又将亂了的衣衫一層層理順。“聖上,老奴問句僭越的話,您既然知道鳳藻宮殘害皇子,為何從不問責?”
“問責了又如何?廢後?賜死?然後再選一個新皇後繼續幹這些事?意義何在?隻要這皇位代表着天下至尊,隻要這皇位上隻能坐一個人,後宮的争鬥與殺戮就不會停止。你不争别人會争,你不争會有人逼着你争,因為不争就意味着可能被殺。你願意被殺麼?當然不願意。不願意被殺就隻能殺人,這是後宮的生存法則,殘酷得泯滅人性。朕當年就是這樣一步步走過來的,對深陷其中的身不由己最是清楚不過,也就不想太苛責于她。不過,殺人者的心胸與境界決定了她們殺人的動機和目的。比如,瑤兒若當了皇後,就隻會為自保殺人,不會濫殺無辜。上官媃當了皇後,朕的後宮就是如今這幅慘狀,有罪的無罪的,該死的不該死的,隻要是她認為可能會礙事的,就會寸草不留。”
“那聖上為什麼不讓淑妃娘娘當皇後?”
“朕先問你,朕的婚姻與普通百姓的婚姻有何不同?”
顔槐玉翹着蘭花指,笑得尴尬:“老奴一個閹貨,連個囫囵人都算不上,哪懂得這些高深的道理?還請聖上說分明。”
“别認為朕是皇帝,婚姻就有所不同。其實天下的婚姻都一樣,都是一種互惠互利的合作關系。這種關系想要長久,除了男女雙方要性情相投,知己知彼,還須得進退有度才能各取所需。朕不是好皇帝,自然也就不需要像瑤兒那樣的好女人當皇後,因為朕不想名垂青史。朕需要的是上官媃,我倆都自私自利,狠毒沒人性,又深谙對方的心理和需求,合作起來朕輕松愉快,她心滿意足,彼此相安無事。”蕭堯十年難得一聞地歎了口氣,“母儀天下說起來是天大的榮耀,實際上是砸不爛的枷鎖。朕做得不好的地方,皇後不但會跟着背負罵名,還會承受很多本不該她承受的重負。慕容一族為守護江山大多沒能善終,瑤兒也是半生戎馬,不能到了最後還得陪朕挨罵。朕實在是不忍心哪!”
顔槐玉被蕭堯的這番話吓着了:“聖……聖上!您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