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隻要和錢有關，必須強買強賣……”莫待忽然收了聲，拉着顧長風來到草淺的平地，低聲道：“來人功夫不算太高，氣息淩亂，不知是友是敵。”

顧長風腳下輕滑，悄無聲息地轉到他身後，眼底殺氣凜冽。

“莫公子，蘇某有要事求見！”大概是怕莫待突下殺手，蘇舜卿人未到聲先至。略等了等，他才來到二人面前，抱拳行禮。莫待瞥了一眼他染了血的衣服，目光極其冷淡。

顧長風笑問：“城主是湊巧路過，還是特意前來？”

“特意。”蘇舜卿捂着胸口，極艱難地喘息，“兩位不必驚訝我為什麼能找到這裡。蕭堯飲食中的香料是我親手培植的，在香氣消失前，我可以追蹤到食用過它的人。”

顧長風目光微沉：“我家公子是被蕭堯算計了，還是被城主算計了？”

蘇舜卿忙道：“顧掌櫃息怒。沒人敢算計公子，這隻是巧合。我來此是向公子報信，柳莊主被一個蒙面大漢抓走了！”

“他這麼沒用？随便來個人就把他抓走了？他這武林盟主可以一頭撞死了。城主想救柳宸鋒，該去找那幾個掌門人商量對策，不該來打擾我家公子的旅行。我家公子已經不做江湖人了，江湖上的事他不過問。”

“我是要去找他們的，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來找你們。”蘇舜卿也不管莫待和顧長風想不想聽，自顧自道，“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我與柳掌門同宿在距離碧靈鎮不遠的一家客棧。晚飯後我們正在談論今晚的集會，突然殺出一群人，奔着柳莊主就去了。他們武功高強，來勢兇猛，殺了我們不少人。柳莊主仁義，瞅機會幫我脫了身，自己卻被抓走了。”

“柳宸鋒讓你來找我家公子？”

“不，是我自作主張。莫公子俠肝義膽，與柳莊主相交匪淺，發生了這樣的事你肯定不會袖手旁觀。救人如救火，沒時間可浪費，我便一路找了過來。”

“名劍山莊鮮少與人結怨，那些人為什麼要抓他？”

“據說他能解讀斷魂劍的劍譜。”蘇舜卿掬了捧河水喝了，癱坐在河岸上。“活到這把年紀，才知道自己的渺小。我想救慕九公子，救不了；想救柳莊主，也救不了。想做點好事贖罪，怎麼就這麼難？”

莫待依舊沉默着，盯着河面的目光卻随着水波起了漣漪。

顧長風道：“慕九公子？你說的是鳳舞山莊的慕無雙？他還活着？”

“活着！隻是知道他活着的人不多。”

“慕無雙怎麼了？該不會也被抓了？”

“兩天前，九公子和我不約而同去退思峰尋找慕莊主的遺骸，沒想到撞上了尋找林漫遺物的關木通。雙方言語不和起了沖突，關木通一怒之下重傷了九公子，并揚言要在今晚的聚會上将他開膛破肚。”

“開膛破肚？他也不怕舌頭疼！”顧長風冷笑道，“他是欺負慕家沒人了麼？”

莫待折了根蘆葦掃顧長風的臉，看他面色緩和了沖他一笑，回頭冷眼盯着蘇舜卿：“如何證明你見過九公子？”

“關木通重傷九公子後，從他身上搜出了木蘭策并據為己有，還嘲笑他被人毀了容……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

“慕無雙毀容了？毀到什麼程度？”

“他臉上都是從前留下的舊傷，怕是難恢複了。莫公子如果不信我，也沒有救人的打算，我也不強求。就此别過。”蘇舜卿抱抱拳，縱身離去。

莫待沒有挽留，隻看着連綿起伏的山脈出神。很久之後，他問：“你怎麼看？”

“可以肯定這是一個陷阱，蘇舜卿就是沖着公子來的。咱們用那三封信威脅他不許出兵，他心生怨恨，必然要報複。可是蕭堯已死，我想不明白他這麼做能得到什麼好處。”

“我卻想明白了一件事。十二龍衛被我們除掉了十個，首領李晚熙業也伏誅。目前除了董玄蟬下落不明，就隻剩第一還是個謎。我常想，董玄蟬的武功已快追平你和柳宸鋒，那麼在他之上的人應該更加厲害才是，可武林中并沒有這樣的人。既然不是靠武功立足龍衛，那就隻能靠智謀上位。論智謀，我也沒發現誰能超越你。就在剛才，這個人出現了。他先以受害者的姿态示弱求助，再說一席慷慨正義卻真假難辨的話成功勾起你我的好奇心，最後再打出九公子這張王牌，逼得我不得不改變行程。蕭堯厲害！充分利用了人的慣性思維巧妙地隐藏了他真正的身份。”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蘇舜卿的身手不算出類拔萃，而人們說起龍衛首先談論的是他們高深莫測的武功，自然就将他排除在外了。加之鳳梧城城主本身就是替蕭堯辦事的，很難讓人疑心他身份之下還有另一重身份。”

“此事如果是蘇舜卿主謀，一切都變得簡單明朗。如果不是他，那幕後之人所圖就不隻是算計我那麼簡單。此人能拿捏蘇舜卿，還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他算準了隻說柳宸鋒出事我未必會前往，可隻要九公子有難，刀山火海我都會去闖一闖。這個人會是誰呢？蕭堯？這些都是他臨死前安排好的？目的呢？一個必死之人費盡心思搞這麼多事的目的是什麼？”

“該不會真跟斷魂劍有關？”

“斷魂劍就是個勾人的幌子。老毒物都隻見過半本劍譜沒見過劍，壓根不知道那玩意長啥樣。蕭堯一個死人要斷魂劍何用？陪葬？他不是那麼無趣的人，不會做這等蠢事。”

“可是蘇舜卿還活着，斷魂劍可以幫他聚集人脈，亦可以幫他立足江湖。蘇舜卿能在蕭堯手下混這麼多年，我不信他一點野心也沒有。他忍辱負重大半輩子，說不定就是在等一個崛起的機會。”

“如果他打的是這個主意，那我可不能讓他如意。豆蔻，傳信給秋漸離，請他把蘇舜卿的消息散播出去。江湖中想殺龍衛揚名立萬的大有人在，讓蘇舜卿也嘗嘗被人追殺的滋味不是挺好？”莫待親了親豆蔻的喙，替它梳去羽毛上的草葉。“妖界和仙界也會派人前往退思峰，不知道他們會如何動作。時間有限，我來不及安排人手打探，這件事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