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出來時掌櫃的給我指了一條小道,說從那裡走能省不少時間。隻是那條路十分偏僻,很少有人走,不知道安不安全。”
“都說邊城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自然是安全的。”那小丫鬟拍着胸脯道,“即便不安全也不怕,奴婢能保護小姐。還有啊,壞人都在夜間活動,誰光天化日之下做壞事,是吧?”
那姑娘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想來是默許了。
一小厮涎着臉湊到張正義面前,笑容很是猥瑣:“公子爺,這小妞看着比那花魁娘子更有滋味呢!”
張正義睨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道:“欺負落難女子,不太好吧?”
“落難了才好欺負。人生地不熟的,有點啥事也沒人撐腰不是?”那小厮将一塊帕子裝進張正義袖子,咽了口口水,“出門前剛換的藥,效果十分驚豔,爺可以慢慢享受。爺要是看不上那小丫鬟也别浪費,不如賞給咱哥倆快活快活?”
張正義賞了他一個大嘴巴:“那也是個雛兒,得爺用過之後再賞你。”他看看來往行人,又看看已走入小巷的主仆二人,終于露出了真面目,“小爺我玩了那麼多女人,什麼樣的沒見過,這還是頭一回玩高門大戶調教出來的千金小姐。那會她說什麼來着?有心疾?原來是個病美人啊!”
“是啊!”另一小厮道,“爺不就喜歡這種嬌滴滴,病恹恹,沒有還手之力的麼?可算是讓爺遇上了一個。爺,那小丫鬟性子挺野,您當心點。”
“你忘了爺有秘藥?半粒下去,再野的小馬駒也得變成爺□□的小□□。”張正義越說越興奮,脖子上的皮膚泛出潮紅,“一個野,一個嬌,想着就刺激!閑話少說,你倆守住這巷子首尾,别讓那不長眼的東西壞爺的好事。爺若玩高興了,自然不會虧待你們。”
“咱仨都玩,那小娘們會不會被折騰死了?她有病呢!鬧出人命總歸不好,上次夫人就已經因為這個生氣了。”
“說什麼掃興的話!”張正義又是一耳光,這次打的是另外半邊臉:“這次掃尾你要再做不幹淨,就給小爺滾!”
“是是是……一個女人而已,死就死了,可别壞了爺的心情。”
又說了幾句葷話,三人按計劃行事,若無其事地散了開去,卻不知躲在不遠處偷聽的謝翀已氣得快原地升天了:“天殺的畜生!小爺我千刀萬剮了你!嫂子,咱們快去救人吧!”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先喝杯茶消消氣。”慕語遲用貓爪子撓了撓手背,在一個沒人光顧的茶水攤坐下,“好戲開場還得要一會,不如先來說說你的看法。”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事情不都擺在眼面前了麼?那張正義毀了很多女子的清白,也沒少害人命,他主仆三人都該極刑處死!”
“他們确實是萬死難贖其罪,旁人就一定無辜?”
謝翀因驚訝而瞪大的眼裡透着一股濃郁的迷茫:“不然呢?”
不然……呢?這一刻,慕語遲确定了謝輕晗讓她帶謝翀的原因:在宮裡長大的孩子,心術和權謀懂的不少,識人辨物的能力卻未必夠用,得在日常生活和極端事件中摸爬滾打,慢慢積累經驗。謝輕晗的路子顯然沒有她的野,由她來教導謝翀再合适不過。“這是一個專門騙人錢财,設局反殺的團夥,主謀是那個不起眼的小丫鬟,那些給錢的人中除了那個挑大糞的漢子,其餘的都是她的同夥。哦對了,漂亮姑娘不是姑娘,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子。”她欣賞着謝翀的難以置信,繼續道,“你若觀察得夠仔細,便不難發現,那中年婦女提的籃子看着黑不溜秋,像是煙熏火燎過的破爛物什,實際上它既不是貧寒人家濫竽充數的草編或柳編,也不是普通家庭常用的竹編或藤編,而是用一種稀有的麻油和藥物浸泡過的荊藤,柔軟又堅硬,可以用來裝贓物,也可以當武器攻擊敵人,還可以擋刀槍,至少值十兩金;那黑瘦少婦面黃肌瘦,窮得隻有幾枚銅闆,可她的頭發卻烏黑發亮,比很多富家千金長期精心護養出來的還要漂亮;那個易容成姑娘的男子,唯一的破綻就在她腰間的那處傷,血是真血,隻不過是處理過的雞血;最後來說說那小丫鬟,要不是她看見那二百兩銀票時的眼神出賣了她,我一時還真沒看出她哪裡不對。”
謝翀回想當時情形,不解地問:“她是什麼樣的眼神?”
“大功告成的興奮,一閃而過的嘲諷,計謀得逞的得意,都在她的轉眼之間。而困境解除的開心和輕松,半分也不見。”慕語遲想了想,解釋道,“仙客來的菜雖美味,卻也貴得離譜。那盒摔碎的糕點有十樣之多,每一樣至少八兩銀子起步。出手如此闊綽的小姐,要麼和張正義一樣,是富甲一方的大戶,要麼出自高門顯貴。那小姐的言行舉止都堪稱典範,是經過教習師父嚴格訓練出來的,她屬于後者的可能性更大。既是後者,那麼她的貼身丫鬟就不可能是個眼皮子淺,見錢眼開的,也就不會因為張正義那兩張銀票而兩眼放光,像餓狼看見肉一樣。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富貴人家的教養和規矩是刻在骨子裡的。即便囊中羞澀,她也絕對不會因為旁人幾句勸就接受陌生男子的饋贈。再有,這年月,父母能放一個嬌養在閨閣中的女子遠行,說明她是個有主見,有能力的人。可你看看她,一聽說錢被偷了都快急出汗了,哪有點富貴千金的矜持與驕傲。張正義以為他的那些銀票是他釣别人的餌,殊不知那也是他的催命符,黃泉引。”
謝翀的右拳砸在左掌上,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就說哪裡怪怪的!我從未見過哪家的千金小姐為了趕時間不坐轎子不騎馬,反而要自己走路的。走就走吧,還口無遮攔地說了出來,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倆好欺負,不幹點啥都說不過去的樣子。”
“你喝點水,我帶你去趕下半場,看看他們都幹了點啥。”慕語遲一手貓一手人,施展輕功在屋頂飛行。沒等謝翀看夠風景,兩人已站在一處荒蕪的破院子外。慕語遲一晃身躲在門口的大樹上,示意謝翀往下看。“瞧,如果張正義不是淫邪之徒,也不做那見色起意,趁人之危的事,就不會有這血光之災。奈何,他非要自尋死路。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多行不義必自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