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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眨眼的工夫,隻聽一陣令人耳酸的響動,孫明令已經拆了腰間盤着的長鞭,簌簌破空聲爆裂開來,嵌着尖銳鱗片的長鞭詭異的亮光劃過時星的眼眸。
幾乎是他拆鞭子的同一時間,時星已經半側開身,此刻見長鞭橫掃之勢,他一瞬腰部下沉,單臂撐地。
幾乎是所有人都未曾預料到,這凡人竟然能夠躲開孫明令的第一擊。
驚呼聲才呼出半字,孫明令又有動作。
一擊不中,一擊又至。
這次鞭子在半空中轉了一個彎,孫明令手腕一轉,鞭子便直直向下劈掃而去,裹挾在上的靈力也亮了一下,帶出的殘影在空中宛若一把大刀,這一擊若打中了人,一個普通的凡人不死也被劈成兩半了。
元月隻覺心頭一緊,渾身止不住戰栗起來。
這人是個瘋子,時星不過是躲開了一擊,便讓他不想留住手下凡人的命了。
時星撐地的手臂驟然發力,如輕盈的燕子一般,身體後仰的瞬間被反作用力推向另一側。
這一閃堪稱利落漂亮,然而修士和凡人最大的不同在于,修士攻擊的靈力罡風亦是傷人的利器。
幾乎是元月踏步的一瞬間,孫于甯用靈力将地上的時星扯拽到身前,靈力罩被支起來的同時,孫明令的鞭子已然再至,刀刃一般切割在靈力罩上,發出兩軍相接的金戈爆鳴。
孫明令手臂一沉,鞭子上的靈力一盛,頃刻間,好像殺豬刀斬開柔軟的皮肉一樣,鞭子撕開了一道縫隙,直直向裡面的人砸去。
孫于甯躲閃不及,時星眼疾手快将她推向一邊,然而伸出的手臂在獵獵風聲的呼嘯下,已然成為來不及撤退的獵物。
元月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蹿了出去,熊熊燃燒的心火此刻像是燒到了四肢,經脈中的靈氣在一瞬間掙脫了禁锢,嘶鳴作響的鞭子末端驟然停歇,被一雙手接了下來。
從圍觀的仆從中突然沖出一個人本就讓人足夠驚訝了。
此刻再定睛一看,與孫明令少爺相對而立的那人竟然是平日裡卑微又谄媚的竹骨管事,一時間仆從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空氣沉默了一陣。
眼見孫明令的臉色愈發難看。
元月頭氣得發脹,手中的鞭子被攥得死緊,一息後,硬是逼着自己一根根松開手指,朝宛如毒蛇一般盯着這裡的孫明令道:“大少爺,小姐她隻是一時情急。今日若是傷了她,怕是會傷了一家人的和氣,這卑賤凡人的過錯,何必讓您與小姐鬧得不高興,而且城主肯定也不願發生此等家醜。”
此言一出,孫明令陰厲的眼神如淬了毒,他不着痕迹地掃視了院門口一衆人。
她垂眸避開對方的視線,彎腰行禮,看起來格外恭順:“既然大少爺帶這凡人來蘭沁,想必是要經過他套出那女妖的消息。蘭沁收拾妖的手段過硬,但對付一個凡人而已,要是他撐不住死了,反倒不美。不如将他交給我,竹骨室必然會給大少爺一個滿意的答複。”
元月視線定在腳邊暗色的石闆邊,看不清面前人的臉色,耳邊卻響起了另一道女聲:“我不同意!”
孫于甯盯着背對着她的竹骨管事:“你們竹骨和蘭沁明争暗鬥,當我瞧不出來嗎?為了争一個功,把主意打到我的人頭上了?!”
她的眼神像是要把竹骨管事燒穿,與此同時,站在圍觀群衆中的蘭沁管事也忍不住悄聲咒罵着大出風頭的竹骨管事。
盡管此刻恨不得上去撕爛竹骨管事那個賤人,但是蘭沁管事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大少爺面前出風頭,稍不注意就要被整得生不如死。
他怨毒的目光緊緊盯着面前的局勢。
孫明令擡了擡掌。
蘭沁管事激動得渾身戰栗,那鞭子還在大少爺掌心,他果然要劈死那個賤人。
嵌着幽亮鱗片的鞭子在暗紅色的地面上緩緩滑動,像是一條靈活又冰冷的毒蛇,頃刻間回到他主人的手中。
孫明令摩挲着重回腰間的武器,審視面前人的視線收回,用帶着黏膩惡意的聲音欣然答應。
“好啊,要是帶不回讓我滿意的消息,你就和這個凡人一起陪我練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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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骨室,院子東的一處刑房内。
竹骨管事一把将凡人推到鐵籠内鎖住。
“蘭沁暴戾,認為妖必須要受重刑才能服軟。”
元月捏着時星的下巴,迫使他低頭看向她。
“公子是凡人,想必受不了妖的皮肉之苦,而我最近新得了瓶凡界的毒藥,一個時辰發作一次,到時候公子腹中絞痛不已,兩日内不服用解藥則會穿腸爛肚。”
她眼睑肌肉緊緊繃着,下巴微微揚起,不帶一絲表情。
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太有威懾力,元月竟然感覺到手下皮膚内暗藏的血管重重地跳了一下。
元月幾次接觸時星,都能感受到他慣來體涼,她不自覺擡手貼了一下他的額頭。
沒病。
“不配合的話,就别怪我不留情。”
她的腳重重踢了一下籠子,借震天響的“咚”聲掩蓋,沉聲道:“是我,元月。”
元月不知道時星聽到了沒有。
時星低着頭,細碎的光在眼中閃了閃。
元月皺眉。
“别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刻意放大了聲音,示意男人張嘴。
時星一動不動。
元月:?
這是發呆的時候嗎?
總不是剛才被吓到了?
男人還是用捉摸不定的眼神看着她,這回嘴唇倒是微微張開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