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栀自動忽略秦熙口中的“薛岑”,琢磨少頃,擡頭對着秦熙一闆一眼問道:“你覺得我該怎麼做,他才會喜歡上我。”
秦熙怔愣了瞬,旋即噗嗤一笑:“你什麼都不用做,用這雙眼睛看着他就行。”
秦栀咬着唇,明潤的眸子沁出羞惱,臉微微漲紅:“從前的事我還沒同你算賬,又要招我,真惹急了我可是六親不認。”
“我錯了。”秦熙忽然改口,伸手托起秦栀的下颌,“你不該看他,你應該無視他,用現在這副驕矜傲慢不可一世的神情,你不知道,這臉着實太招人喜歡了。”
秦栀自然知道秦熙在胡鬧,說的話信口而出,毫無根據。然回去後左思右想,始終不得其解,遂沐浴完換上寝衣便坐在菱花鏡前,盯着鏡子裡的人目不轉睛地觀察。
紅蓼有些納悶,便也歪過頭去:“姑娘在看什麼?”
秦栀撫着腮頰,細長的手指如蔥白一般,腦袋側過來,又轉過去,“紅蓼,我好看嗎?”
紅蓼:“姑娘當然好看了,姑娘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小娘子了。”
“你也喜歡這張臉?”
鏡中人的臉因熱氣熏蒸染上粉紅,膚色便越發細白如雪,鴉羽似的睫毛纖長濃密,顯得那桃花眼明亮有神,說話間唇瓣輕啟,飽滿而又柔潤。
紅蓼抑制住想觸碰唇瓣的沖動,用力點頭:“當然,誰看了都會喜歡的。”
“那倒不一定。”
秦栀垂眸,将雙臂橫在案上,衣袖皺起,露出小截皓白腕子。
曾經她也這麼以為,她知道自己生的好,自小到大似乎從未主動開口求過什麼,有時候連眼神都不必示意,很多人前呼後擁,也有很多人争着向她獻殷勤,她習慣到稀松尋常。
直到在沂州碰壁,她才知不是所有人都在意容貌。
昨夜一場大雪,下的浩浩蕩蕩,晨起時整個京城都籠罩在銀白澄淨當中。
光順門前,秦家馬車同七八輛馬車堵在一起,聽從護衛的指引按照次序經過楹門,往麟德殿方向緩緩駛去,高牆内的寬巷雖已清掃,但磚縫裡的冰讓馬車舉步難行,向北走到右銀台門時,所有人下車下馬,步行前往麟德殿。
秦熙和陸家張家娘子打招呼的光景,秦栀落了單,便跟在内監後攜紅蓼紅景繼續趕路,她進宮次數不多,依稀記得前面就是仙居殿,從前她們還在仙居殿打過雙陸和葉子牌,吃過酒插過花,她還得了皇後娘娘的賞,抱回家一提籃芍藥。
崔皇後身子羸弱,不然宮宴也不會交到沈貴妃和薛妃手中。
正想着,耳畔忽然傳來一聲提醒。
“仔細台階濕滑。”
秦栀回頭,看見有人闊步走來,視線自月白色鶴氅上移,是一張熟悉的舊臉。
故人重逢,最怕處境雲泥,何況還是曾經的青梅竹馬。
秦栀隻怔了一瞬,随即轉身就走,但人在倒黴時喝水都能塞牙,她剛踩上台階便覺得腳底一滑,眼見着就要在薛岑面前摔個大馬趴,忽見左側有人從側門走出,秦栀手忙腳亂一把攥住他手臂,那人被她拽的打了個趔趄,幸好反應快借着廊柱撐住身體,将秦栀穩穩托了起來。
“四娘......”
薛岑的鞋出現在秦栀視線裡,她忙松開手,也顧不上看恩人是誰,垂眸道謝後,匆匆離開。
薛岑要追,卻礙于身前人的站位不得不暫緩腳步。
“原來是沈大人。”薛岑拱手作揖,目光卻略過他望向遊廊中的背影。
沈厭眼神冷淡,還了一禮。
“我有事先行告辭。”
便見薛岑徑直繞過他,火急火燎追了出去,在那榴紅色身影将要拐過遊廊前,将人堵到角落裡,兩道身影交疊,隐沒于皚皚雪霧之中。
檐鈴晃動,沈厭收回視線,兀自低頭撣了撣抓皺的衣袖,朝右側踱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