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銷社在百貨大樓裡。

鎮子裡的百貨大樓建得格外氣派，足有三層樓高，外牆貼着钴藍色的玻璃，看起來幹淨又漂亮。

牆外還挂着“百貨大樓”四個大字，金色的字顯得大氣磅礴。

哪怕用現代的眼睛看，都不覺得落伍。

姜淼把秦時悅抱起，帶着他踏入百貨大樓。

百貨大樓裡雖然也算人來人往的，但沒姜淼想象中的多。

想來也是，這種天氣，恐怕沒幾個人願意出門。

供銷社占據一樓很大一塊區域，擺放着櫃台和貨架，裡面滿當當地塞着各種各樣的商品。

貨架的最上方粘貼着各種商品的畫紙，中間還挂着“為人民服務”的紅牌匾。

大部分商品都需要用票據購買，也有一小部分不需要票據，但價格上便要貴很多，不是一般人能夠消費得起的。

姜淼匆匆掃過那些貨物，便收回目光，擡頭看向貨架上擺放的布料。

在這個時代，布料的花色并不多，種類也肉眼可見的少。

其中以棉麻居多，還有少部分的絨布，以及堪稱稀有的的确良等。

每種料子需要的布票還不太一樣，相對稀缺的料子，不僅價格貴，需要的布票也要更多。

姜淼對于那些炙手可熱的稀缺布料沒什麼追求。

現代的布料比起八十年代隻多不少，除卻一部分“時代的眼淚”以外，姜淼幾乎都使用過。

與化工制品相比，棉布和絨布相對來說會更保暖一些，是姜淼的第一選擇。

她在櫃台前駐足許久，挑中一塊駝色的素色燈芯絨。

正打算讓售貨員取下來看看，卻聽見一聲：“這位同志，買不起東西就趕緊走，别在這兒擋着其他有需要的同志。”

姜淼下意識擡頭，看向站在櫃台裡的售貨員。

她濃妝豔抹的，拿鼻孔指着人。

對上姜淼的目光，還翻了個白眼。

姜淼倒沒生氣，隻覺得有些可笑。

她以前是聽人說過，八十年代供銷社的售貨員豪橫得厲害，畢竟掌握着商品的命脈，說賣給誰就賣給誰，根本不把顧客放在眼裡。

沒想到，她居然還有親眼見證的機會。

更何況，今天這麼冷，百貨大樓裡的人也不算多。

櫃台旁邊除了她跟秦時悅，隻零星有幾個顧客，她又影響得了誰？

隻不過她還有其他的東西要買，不想耽擱太長時間在跟人吵架傷：“同志，我既然來看，就是要買的。能麻煩您把那塊布取下來，給我看看嗎？”

哪怕同種布料，但因為設備和工藝的問題，這個年代的布料和姜淼曾經經曆的未來也有區别，她想仔細看看。

“拿下來你要是不買怎麼辦？”售貨員斜睨着姜淼，豔紅的嘴皮子上下一碰，難聽的話脫口而出，“你要是把布碰髒了，我還怎麼賣給别人？就這麼看吧。”

這話就有些過分了。

姜淼低頭看一眼秦時悅，發現他一雙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眼底像是有幾分水色。

她一張臉頓時拉下，不打算再忍下去。

“這位同志，你怎麼說話呢？我們都是無産階級，難道還非要分個高低貴賤不成嗎？貨架那麼高，離櫃台又這麼遠，你不把東西取下來，我怎麼知道布料如何呢？”

“喲，什麼叫我怎麼說話的？我說得難道不是實話嗎？看你跟你娃穿這破爛樣，我就知道你買不起。我還要理貨，别擱這浪費我時間。”那售貨員潑辣得很，非但沒有因為姜淼的話覺得愧疚，反而指責起姜淼來了，“再說了，我是為群衆服務的，怎麼，你還要搞特殊化，讓我為你一人服務不成？”

她的話尖銳又刺耳，秦時悅小聲道：“麻麻，我不尿新衣裳惹。”

他不希望媽媽被欺負。

一旁有個大嬸也輕輕扯了扯姜淼的袖子，小聲跟她說道：“唉，妮兒，你還是别跟她吵了。鎮上就這一家供銷社，你跟她鬧得不好看，以後還咋來這裡買東西？”

姜淼知道這位大嬸說得也是實情。

在這個時代，“鐵飯碗”就是一個人說話的底氣。

就算這個售貨員态度不好，講話難聽，但隻要她沒犯什麼大錯，姜淼就不能把她怎麼着。

隻是……

姜淼捏了捏手心裡的小手，安撫秦時悅：“乖，媽媽今天一定要給你做新衣裳。”

如果她今天是一個人過來的，她會選擇直接離開，以後再不來這家供銷社。

但秦時悅也在她身邊，做母親的，又怎麼能不做好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