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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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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備軍的官軍先後撲上去好幾批,入夜時,堤上傳來消息,道是堤壩無潰虞,但大家腳下的積水還在漲,有人想離家避難,被官軍從縣城門口堵了回來。

屋裡一片沉寂,隻有舀水的聲音嘩啦響,雨夜凄冷,年近六旬的老掌櫃捂着口鼻打了個噴嚏,打破了屋裡針紮般的壓抑。

她道:“不曉得這雨,何時才能停。”

門檻前往外舀水的,是這間鋪子僅有的兩名夥計,二人一男一女,其中的男夥計道:“不曉得衙門為何不讓我們出城,萬一發水,我們不就死定了?”

說着他用力往門外吐口痰,惶惶發起牢騷:“年年征稅修新城,父老鄉親為避免遭難,勒緊了褲腰帶繳稅,可這都多少年了,新城連根毛都沒見着,害得我們年年夏天要跟閻王爺周旋,這還讓人怎麼活!”

聞得他此言,屋裡其他幾位夥計紛紛低下頭,緘默不語。

黃山縣最初選址時,西北邊的江還沒有改道,支流也沒形成地上河,黃山縣城位于高處,無懼水漫。

百餘年來,随着大江逐漸改道,江水一次次漫灌,黃山縣成了倒黴催的低窪地帶。

新城改址已經改了十多年,拖拖拉拉愣是才圈出一個輪廓,舊城一日不搬走,懸在黃山縣百姓頭頂的那把刀就一日不得消失。

老掌櫃沒想到,漫水把臨時過來歇腳的大東家也困在這裡,滿是愧疚:“若我沒有強留東家歇腳,東家這會兒便也該到家了的。”

東家從茗縣過來,奔波中淋雨受寒,還順路來黃山縣的鋪子看看,老掌櫃關切,給東家煮了姜湯,留東家吃了頓午飯,歇了歇腳。

誰知留飯留出問題,下午衙門戒嚴了城門,便再出不去,送銀子找關系向上打點也不行。

“老掌櫃不要這樣講,”坐在高腳椅子裡的水圖南,鼻音漸重地寬慰道:“黃山縣地處要害,是江州重縣,州府派了守備軍來守堤壩,不會有事的。”

“往年沒有這種情況的,”在水圖南低柔的話音落下後,老掌櫃懊惱道:“今次忽然不讓出去,大約還是和州府改稻為桑有關。”

“哦?”水圖南不由輕聲疑問,“黃山縣的耕地,不是布政使衙門明文頒布了,說不參與此次改稻為桑麼?”

“和耕地無關,糧食,是糧食。”老掌櫃好歹吃了五十多年米了,有些問題看得還是比較刁鑽,“我們黃山縣是糧食産出大縣,外縣改稻為桑,耕地被官府逼着一股腦出售,本來就無以為繼,再遇上個災啊難的,若不瘋搶糧食,可該怎麼活。”

封城不光是阻止了城裡人出去,更是為防止外面人瘋狂湧入,一旦大量百姓湧入購糧,屆時是購還是搶,是單純賣糧,還是趁亂滋事,便什麼都說不準了。

老掌櫃嗫嚅着沒有說——可是城裡那裡還有多餘的儲糧?衆米糧行的儲備糧,早已被東家的那口子購買一空了。

“我明白了。”水圖南看出老掌櫃未宣之于口的意思,坐實了心中所思。

忽而,狂風卷過,門檻外一股水浪湧過來,積水轉眼漲高二指深,一個模模糊糊的想法,在水圖南腦子裡浮現出來。

“老掌櫃,”她暗中掐着手心,問:“去歲碑林縣管縣決堤,二縣離此還算近,黃山堤卻安然,是的吧?”

誰知老掌櫃重重閉了閉眼:“去歲曹總督還在任,碑林堤和管縣堤被沖毀後,這邊的堤壩也開了條口子,曹總督雖然不在江州,但他老人家的衛府兵第一時間沖上了堤壩······”

言及此,老掌櫃動容且不忍,稍頓,才繼續道:“實不相瞞,縣裡去年沒上報實情,但黃山堤去年絕的口子不算小,沙袋投進堰口裡,像鹽巴投進海裡,一點聲響都聽不到,是那些年輕力壯的衛府兵,一個個扛着石頭跳進去堵的······”

老掌櫃哽咽了聲音,去歲發水的一幕幕好似發生在昨天,官兵們拿命進去填,一張張鮮活的臉龐被大水無情吞噬,才沒讓黃山堤出事,“可是今年,總督他老人家去了澈州任職,來堤壩上的,全是守備軍。”

守備軍和衛府兵雖皆屬于都指揮使司,但本質卻大相徑庭。

衛府兵由都指揮司使申憫農直接率領,為江州總督所直轄;守備軍則由兼任副都指揮使的提刑按察使任義村管轄,兩支隊伍平日裡的作風,自然也有天壤之别。

讓守備軍那幫官兵老爺守堤,結果如何還真說不好。

說到這裡,後面的話便不好繼續了。

水圖南受了點風寒,此刻頭又疼起來,沒法找屋子趟下休息,便幹脆靠在寬大的椅子裡揉眉心。

面積不大的屋子裡,再度陷入沉默,舀水的夥計們也累了,互相靠着坐在門檻裡打盹。

水圖南帶來的女夥計和男車夫,分别坐在對面的椅子裡犯困,老掌櫃強撐着精神坐在水圖南旁邊陪伴。

在這個鋪面裡做工的,都是當年陸栖月做東家時,收容的無家孤兒,老掌櫃也是孤身一人,她感念水氏織造給了她一個容身之處,感念着陸栖月母女,便總是更上心些小東家的安危。

夜更深了些,雨勢毫無轉緩的迹象,屋裡沒人說話,在暴雨夜裡互相靠着睡着了,車夫奔波疲憊,還打起呼噜。

等趴在茶幾上的水圖南,在頭腦昏沉中不安地無聲驚醒時,外面狂風大雨依舊,老掌櫃将茶杯裡的水給她遞了遞,低聲問:“于東家可曉得您被困在這裡?”

見水圖南幹淨的眼裡露出茫然,老東家聲音更低幾分:“我猜測,在暴雨結束前,衙門不會解除這裡的封鎖,堤壩上的情況說不準,于東家可千萬想辦法來接您走才是。”

老掌櫃偷瞄幾名夥計,道:“您若是有什麼辦法能聯系上于東家,告知他您在這裡,讓他來接,我們這兩位夥計,都可以幫您跑腿,二人從小在這裡長大,閉着眼睛都能躲開衙門地巡邏。”

水圖南被老掌櫃一番話,說得眼角發熱,也被問得有些怔忡。

自己和于霁塵鬧掰了的,并不曉得于霁塵那邊是何情況。

這段日子以來,于霁塵淨做些助纣為虐的事,和史泰第任義村狼狽為奸,廉價收購耕田,不顧百姓死活。

水圖南看不懂她,也看不透她,感覺從來沒有真正走進過于霁塵的内心,即便兩人同床共枕,同竈而食,她始終不曾懂過于霁塵。

“她······”迎上老掌櫃的灼灼目光,水圖南猶豫須臾,道:“她在忙改稻為桑的事。”

聽到這個,老掌櫃沉默片刻,委婉道:“于東家不容易,這件事誰來做都是兩難,幸而,比起那些真正的歹毒之人,于東家有副好心腸,給那些賣了田的農戶補償有米糧,如若不然,一旦大雨成災,農戶們隻有死路一條。”

“可若大雨持續半月不停,那些農戶打不了魚,賣不得桐漆,也堅持不了多久的。”老掌櫃的話,無一不戳中水圖南心筋。

她和于霁塵最大的分歧,也正是在這裡。于霁塵報複完水德音後的所作所為,水圖南全然看不懂,而且于霁塵偏執得像是變了一個人。

時已過子時,夜風入堂,頭疼得像是有兩隻手在裡面撕扯,水圖南沒接老掌櫃的話,隻問:“茅廁在後面啊?”

老掌櫃識趣:“出後門右拐一射【1】之距便是,那邊也有台階,應該沒得水淹,喚您的夥計陪您過去。”

大家夥都累,醒着時焦躁得心裡有如千百隻螞蟻在啃噬,不如睡着踏實,哪怕隻是淺淺打個盹。

水圖南擺擺手,點個風燈,獨自踩着積水,去鋪子後面的茅廁。

屋裡地基高,外面的水漫得比屋裡深,一腳踩出去,幾乎沒過小腿,水圖南把褲腿挽過膝蓋,一手提着鞋襪,一手提着昏慘慘的風燈,頂着蓑衣鬥笠,慢慢往後門去。

出了後門,周遭一片漆黑,滂沱的雨聲像隻野獸在咆哮,風不知吹在哪裡,發出嗚嗚的悲鳴,隻有她手裡的一盞風燈,在無盡的夜色中發着微弱光芒。

“誰在前面?”水圖南驟然止步,不遠的拐角處,似乎有個黑影飛快閃了過去,周遭的積水被蹚起漣漪。

她吓得咕咚咽下嗓子,是風還是别的什麼?

原地靜默須臾,那廂再無絲毫動靜,大雨很快淋透蓑衣,雨水順着鬥笠流下臉頰,她勉強用上臂抹一下,蹑手蹑腳繼續往前走。

茅廁越來越近,路過轉角時,腳步未停中,順手伸出風燈照一照,果然什麼也沒有。

水圖南暗暗松口氣,擡胳膊再擦臉上雨水,毫無征兆間,身側忽一股勁風來襲,同時被精準捂住嘴巴。

“……!!”

對方動作利落且有力,水圖南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便被人按在了别人家的門口側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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