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裡?”産屋敷耀哉艱難地喘氣,拼湊能傳達意思的句子。
天音的表情不妙,她環顧四周,不想欺騙丈夫的她緩緩說道,“這裡是……市區。”
市區?
“咳咳!”
“主公大人!”無一郎擔憂地看着産屋敷耀哉,他和天音合力将沒有力氣行走的男人扶到一旁,靠牆坐下。
“距離……咳!咳咳!呼……天亮……還要多久呢?”
天音和無一郎都沒辦法回答,産屋敷耀哉隻希望自己能撐到黎明到來,死前接獲無慘戰敗的消息。
我相信你們能做到,我的孩子,我的劍士們……
除了守在産屋敷耀哉身邊的霞柱時透無一郎,與正在跟上弦之貳交戰的蟲柱蝴蝶忍,和保護失去行動能力的善逸,沒有離開的炎柱煉獄杏壽郎,以及一開始因舊傷并未參與這場戰役的音柱宇髄天元,其他五名柱都來到鬼殺隊的宿敵——鬼舞辻無慘身邊。
黎明,還需要一個半小時。
“在這裡待着,高一些比較安全,我需要随時注意無慘的動向。”
竈門炭治郎半跪在屋頂,冷眼看着下方被圍攻的鬼舞辻無慘,他觀察一陣,皺起眉頭。
不行,光靠鬼殺隊的人勝算不大,要下去幫忙嗎?但是老師……
“炭治郎,你留在上面,我和伊之助過去支援。”我妻善逸認真道,他叮囑同伴照顧好他們的師長。
“我很快就回來,老師你等我一下!”
藍染偏頭看着我妻善逸的背影,青年幹脆俐落地從屋頂跳下,介入戰況激烈的戰場。
“長大了呢,善逸。”淺紫色的瞳孔一片平靜,沒有欣慰,也沒有其他情緒,仿佛單純陳述必然發生的事實。
“哭泣的樣子仿佛發生在許久之前。”
“不,善逸現在還是很愛哭,剛才看見老師的樣子時不就哭了嗎?”
“似乎有這麼一回事……”
音量漸輕,藍染說着說着閉上眼睛,竈門炭治郎繞過藍染脊背,放在另一邊胳膊上的手一顫,他垂眸,暗紅色豎瞳專注地凝視藍染面容,帶着小心翼翼的情緒。
“老師?”
過了半晌,竈門炭治郎再次出聲。
“老師……”
“嗯?我在。”
藍染睜開眼,看見竈門炭治郎的表情,露出無奈的笑,“怎麼是這種表情?我隻是有點累了,想休息一下。”
“嗯。”
竈門炭治郎收緊手臂,肩膀讓藍染靠着,自己則貼着藍染的腦袋,他不說話的時間維持了幾分鐘,就在藍染快睡着時,竈門炭治郎開口說道。
“您不說故事了?”
“……啊。”
藍染承認,身體機能降低,大腦運轉的效率也會跟着受影響,簡言之,就是他變懶了。
“你想聽嗎?炭治郎。”
“我想聽。”
竈門炭治郎秒答,仿佛說慢了會導緻不好的事情發生。
“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值得作為範本的人生,沒有參照的價值。”
“你知道嗎?世上存在着某種生命,就像妖怪,一開始就不是人類。”
“男人以血為生,他擁有貴族們夢寐以求的漫長壽命,幾乎沒有弱點,至少在他的認知中,沒有任何方法能奪走他的生命,他隐藏自身異常,作為普通人活着,結婚生子,過着偶有波瀾的生活。”
“他和身為人類的妻子育有一子,男孩名叫紫苑。”
“後來……那名男孩長大成人,為獲得新生的自己取了新名字,就此踏上歧途。”
“他就是現在的鬼舞辻無慘。”
平地的戰鬥持續進行,柱嘗試在無慘身上留下傷痕,卻被無慘過于強悍的複原能力坑了一把,刀刃确實命中,也有傳來正确的手感,無慘卻一副根本沒受傷的模樣。
傷口瞬間再生? !這個怪物!
别說将他大卸八塊,以這種複原速度,砍下一隻手都有困難。
——要被砍中了! !
熱度。
空氣沸騰着。
席卷而來的火焰切斷每一條攻擊鬼殺隊劍士的鞭子,緣一雙手持刀站立,這一刻仿佛回到百年前的那一夜。
無慘轉動眼球看向身後,那裡也站了一名劍士,殺氣如針刺般紮着無慘。
“你們——”
“真以為能将我困在這裡直至黎明?”
緣一對此的回答是,“這次不會再讓你逃掉了。”
日之呼吸的烈焰和月之呼吸的圓月刃配合着攻擊無慘,緣一提及藍染如今的情況,終于讓岩勝願意退一步選擇合作,不再堅持單幹。
“怎麼辦?我們要插手嗎?”蜜璃緊張地詢問同伴,嘗試獲取建議。
上弦之壹的招式攻擊範圍大,速度快且殺傷力強,更重要的一點,他貌似沒有友軍觀念,戰圈内的他們一不小心也會受到波及。
“嗚哇!”
圓月刃打穿一旁建築物牆壁,剛好在附近的鬼殺隊劍士差點被碎石砸到。
“兄長大人!”
緣一出聲提醒,直接被岩勝無視。
“視情況幫忙,優先掩護受傷的人!”
“啊、好的!”
日輪刀已經無法對無慘造成緻命傷,要讓這場戰争徹底結束,隻剩一個辦法。
那就是——陽光。
“那孩子要是知道自己是失敗品,會崩潰吧?他總是那麼地驕傲,近乎傲慢的,不留給他人一條退路。”
“緣一、岩勝,還有你們,都繼承了我對日光的抗性,唯獨他無法見光,一旦接觸陽光細胞就會壞死。”
藍染斜睨手臂,竈門炭治郎的手用力收緊,用力到他的骨頭發出呻.吟。
“您導緻鬼舞辻無慘誕生。”
“……您制造了他。”
絲毫不介意被捏出痕迹的手,藍染看着竈門炭治郎收縮的瞳孔,凝視那張混雜悲傷與憤怒的臉龐,兩種矛盾的情緒撕扯着竈門炭治郎的内心。
“是的,我想讓他活下去。”
“就因為這個原因死了多少人!不得不和家人分開,被迫接受親近之人的死亡!你都做了什麼啊?老師!你究竟做了什麼……”
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晶瑩的水珠形成淚痕,最後至下巴墜落,滴在藍染的臉頰上。
發洩情緒的竈門炭治郎回過神,他下意識尋找藍染的眼睛,四目相對後,霎時失語。
藍染的表情透着悲傷,是無奈以及歎息,包容的目光,代表着他能理解徒弟的怨恨,也能坦然地接受這份負面情緒。
“就像幫助你們,在我決定救他之前,也不知道日後他會誤入歧途。”
“我無法決定你們的未來,隻是将決定權交到你們手裡。”
“……我不會原諒您。”
“是嗎,這樣也好。”
竈門炭治郎抹掉眼淚站起來,抱着藍染的手十分穩固,他遙望天邊,看着發光的天際線。
“所以,您要活到我原諒您的那一天。”
藍染笑着阖上眼簾,他沒有回答竈門炭治郎。
記憶中的一幕再次上演,在不同的世界,無慘被太陽燒死,炭治郎卻因沾到太多無慘的血被轉化成鬼,攻擊所有鬼殺隊的成員。
緣一阻止岩勝下殺手,他難過的看着炭吉的後人被鬼王細胞折磨,正欲上前了結對方,竈門炭治郎卻在此時抱着藍染,無預警地出現在炭治郎面前,單手持刀斬斷炭治郎的四肢。
“藍染大人?”
聽見熟悉的聲音,藍染回頭對緣一露出笑顔,或許是讓他放心的意思,也或許,帶着告别的含義。
“幫個忙吧?炭治郎,把我的手抵在這孩子的額頭。”
“……”
“怎麼?再拖下去他就要站起來了。”
竈門炭治郎不甘願地照做,藍染的指尖與少年額頭接觸的瞬間,喪失理智的炭治郎停下動作,不再吼叫地呆立原地。
藍染睜開眼睛,在陰暗的空間聞到濃稠的血腥味,他的腳下是血與肉組成的路,很符合無慘嗜血瘋狂的形象。
“紫苑,别再欺負這孩子了,你還不懂嗎?他并不是能繼承你意志的人。”
說話聲戛然而止,死死扒着炭治郎不放的無慘突然停下拉扯的力道,轉頭看着不遠處即使在昏暗空間依然像發光體的男人。
是誰?
炭治郎安靜地流淚,他吃力地轉動腦袋,将男人的身影印入眼底。
“……父親?”
“啊啊……是父親?真的……您來找我了嗎?”
撥開肉塊組成的海洋,隻露出上半身的無慘揪住藍染的和服,一直空虛的部份得到充實,他閉上布滿血絲的眼睛,再也不願意松開。
“遲疑什麼呢?少年,你該回去了。”
炭治郎的身體順着拉力與推力,在兩股力量的幫助下朝光明移動。
……不一起走嗎?
藍染仰頭看着面部向下盯着他的炭治郎,回以微笑。
“你的時間還很長,而我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啊……是個,很溫柔的人……
現實世界的炭治郎睜開眼睛,眼淚不停地流,面前有許多散發柔光的圓點随風飄過,觸碰肌膚帶給人溫暖的感覺。
炭治郎出神地望着天空下發光的圓點,遲緩地說道。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