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度恐懼時,人卻不能閉上眼睛。因為閉上,意味着認命,接受它無情的給予。
我應該大喊,應該尖叫,應該去呼喚任何會拯救我的一個可能。應該發出聲音,應該殊死一搏。可我隻是木然站着,喉嚨間好似好似卡了硬物,硌得無法開口。我從站立的土地抽身出來,茫然地望着仍墜在凡世的軀體。
一抹沁人冷意抵上額頭。
“你的警惕性真的太差。”有人站在我身邊,用他一如既往涼涼的語調奚落我。
我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是該請求他還是嘲諷他?是生命重要還是尊嚴重要?還是非要賭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勤能補拙,連專心點都做不到嗎?”來人的畫風一轉,帶着不滿。他如同之前一般湊近,随意敲敲我的鎖骨。
退開時,我聽到了他淺淺的呼吸聲,像任何一次他拉近距離又拉開距離一樣。
侯卿唇瓣微張,似乎在醞釀一句話。可他剛開口,一聲驚雷便将我打斷到現實中來。
有嘩啦嘩啦的傾盆大雨,好似天破了個大洞。從另一個世界的雨水,不斷地傾瀉進來。間雜幾聲震耳欲聾的雷鳴,天地間水汽彌漫。
而我身上,除了衣擺上殘留的水迹,周身沒有任何先前事件的證據。好像隻是一場噩夢,現在我從夢裡醒來了。
搜索了一圈,除了手裡捏的一張蓋滿了紅章的黃紙,我再找不到任何額外的事物。
這份黃紙上因為字迹密密麻麻加上年久氧化,看起來十分模糊。我就着房間裡的燭火看了半天,依然讀不太懂上面細小的句子。有些字依稀認得出來是什麼,隻是放到一起讀不通順,難以理解。隻能從當頭幾個大字,什麼過所什麼準允。猜測是不是客棧老闆之前朝我要的身份證明文件。
這個猜測源自我打開屋門,發現樓下就是剛剛進入詢問的客棧一樓。此刻點着照明用的燭火,但空無一人。老闆節儉,燭火在櫃台左上方的柱子上挂得端端正正,别的位置上漆黑一片。
這一層的房間大多黑着,夜深旅客早已安眠。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進來的,也不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隻能握着手中的黃紙,輕輕地問:“是你嗎?”
無人回答這個問題,窗外還挂着大雨,怎麼可能會有人呢?
這一夜太過漫長,讓人無心睡眠。直到天光大亮,我才醞釀出些睡意。可不等我翻個身,面朝裡側,避開春光。屋門就被人拍響。
“姑娘,可找到您啦。是我呀!"
這番沒頭沒尾的鋪墊詞,很像詐騙。如果不是他一直在拍,吵得周圍人圍起來問發生了什麼事。小二納罕地說早上沒見到有人出來。他們商量後決定撞開門以防意外發生,并開始數口号給彼此加油打氣。我就打算這麼蒙混過去,睡過這一天。
但我有點擔心,撞破了門的錢會不會借着關心的由頭讓我掏。
和衣而眠的我跳下床來,拍打衣服上的褶皺,飛速地撥弄頭發盤順。我在他們的口号喊結束前,先一步打開了門,化解了即将産生的鬧劇。
“老夫收到信是萬分期待,可久等不見姑娘你來,可是焦心不已。”自稱極樂大師的老頭,一進門就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屋内唯一的凳子上。
他說話很客氣,眼神卻十分放肆。這讓他的言行給人格外表裡不一的糟糕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