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塵雲本想伸出來的手頓住,看着面前青年蒼白的面龐,和他反常的舉動說:“你幫我吧,我一個人看不太見傷口。”
是假話。
但謝司甯沒有跟他計較,驅動輪椅去到賀塵雲面前,兩人面對着面,謝司甯擰開酒精瓶的蓋子,微涼的手指摸上賀塵雲的臉頰,輕聲道:“低一點。”
賀塵雲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地低下頭,額頭上随着青年傾斜酒精瓶,傳來劇烈地灼痛,賀塵雲閉上眼,像沒有感覺一樣,平靜的等待着謝司甯替他清洗傷口。
酒精冰涼的液體順着賀塵雲的臉側緩慢流下,滴在地上。
謝司甯指尖冰涼,垂眸認真地盯着傷口,手中捏着的棉簽時不時就要擦拭一下。
兩人靠得很近。
近到哪怕賀塵雲閉上了眼睛,都能夠嗅到謝司甯身上淡淡混合着一絲藥物苦澀感的香氣。
就像青年這個人,矛盾又沖突。
這些天以來,賀塵雲除了每天做好飯後敲響謝司甯的房門,喊他吃飯和每天晚上把他抱在床上外,兩人便沒有其他的接觸。
通常吃飯時,謝司甯也不會出來,有時候賀塵雲都懷疑這個人是怎麼活到現在的,靠着他每天吃得那些藥嗎?
這個疑問一直延續到今日。
到此時此刻。
随着紗布被人粘好,賀塵雲擡起頭,謝司甯那張蒼白又病氣的面容映入他眸中,青年自從他住進來的那天起,好像就越來越瘦。
“怎麼了?”擰好酒精的瓶蓋,謝司甯察覺到賀塵雲的視線,冷冷道。
賀塵雲:“沒什麼。”
謝司甯似乎知道賀塵雲想要問什麼,平靜道:“你在好奇我為什麼要幫你處理傷口?”
賀塵雲還沒有回答,就聽謝司甯淡淡說:“因為我媽媽死的時候,額頭上就有道血淋淋的傷口。”
青年的語氣明明沒有絲毫起伏,可賀塵雲就是感覺他周身随着這句話,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賀塵雲,“抱歉。”
謝司甯轉頭看他,像在疑惑,“為什麼要抱歉?”他說,“我媽媽離開的時候很高興,她很開心自己能夠死在自己愛的人手中。”
哪怕當時,她尚且年幼的孩子正與她共處一室。
賀塵雲:“……”
他站起身,想說什麼,卻怎麼都說不出口,隻默默收起茶幾上散落的藥品道:“我去做飯。”
謝司甯垂着眸,一言不發。
身後,抽油煙機的聲音響起。
謝司甯周身的陰郁感很濃,在賀塵雲做好飯菜如往常一樣喊他時,他操控着輪椅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卻在半途中,被賀塵雲攔住,男人站在他身旁,腳抵着輪椅的輪子,不讓它動。
賀塵雲知道如果謝司甯執意想回到卧室裡,哪怕他使出九牛二虎的力氣,都很難推動輪椅轉變方向,索性釜底抽薪,在謝司甯放大的瞳孔中,俯身利落的将青年從輪椅上抱了起來。
謝司甯顯然沒有想到賀塵雲會這麼做,“你——”
男人手臂勒得很緊,謝司甯隻覺得自己好似被完全困在了賀塵雲的懷裡,連他皮膚灼熱的溫度都能感受得到。
被人強行放在椅子上。謝司甯擡頭看着身旁的賀塵雲,因剛才行走間地掙紮,他眼尾湧出一絲紅暈,在他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明顯,“賀塵雲。”
“怎麼了?”
這還是賀塵雲第一次在謝司甯的口中聽到自己的全名,他将盛好的米粥放到青年面前,“吃一點吧。”似乎知道謝司甯打算做什麼,賀塵雲道,“我做了很多,你推翻一碗,我就盛一碗,直到你吃下去為止。”
謝司甯不說話。
賀塵雲端起碗,舀了一勺粥吹了吹,輕輕遞在謝司甯嘴邊,見他始終沒有張嘴的意思,賀塵雲平靜道:“我不想用手指強行塞進你的嘴巴裡,将那撐開,你的嘴巴太小了,與嘴角撕裂相比,喝一口粥不算難吧?”
他在威脅。
可偏偏謝司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
青年單薄的脊背靠在椅背上,支撐自己不滑下去,聽着耳畔賀塵雲威脅的話,連眼皮都懶得掀一下,直到賀塵雲放下手中的碗,帶着些薄繭的指尖掐着謝司甯的下巴,另一隻手伸出兩根手指,在謝司甯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探入他口中,生生撬開他的齒關。
“唔……”謝司甯不适地皺着眉。
他被迫仰起頭,眼底含着些淚意看向賀塵雲。
快要呼吸不上來。
常年做粗活的賀塵雲手指修長,抵着謝司甯的齒關,讓他連閉上嘴巴的可能都沒有。
賀塵雲居高臨下地看着眼前謝司甯的模樣,不知為何,想到了那日他給他喂藥,被他像逗狗一樣玩.弄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