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望向分神的俞芷,催促:“還不累嗎?快過來洗漱。”
修長的手指在腕間動了幾下,單手解開後,将手表放置一旁漆成紅色的櫃子上。
陸離拎起熱水瓶倒進瓷盆裡,然後用水舀舀了冷水加進去,擡首就看到俞芷直勾勾盯着他看,陸離挑了挑眉,打趣:“滿意?”
俞芷點頭:“滿意,你今晚好看。”
陸離始料未及女人的直白,暗色燈光下看不太清他的臉頰表情。
“陸離,你為什麼沒有絲毫的...不習慣?”
她都有點受不住北方的寒冷,尤其這個屋子由于凜冬,呼吸間還帶着潮濕陰冷的黴味。
男人出身名門,沒道理會經曆過如此境遇,但從路邊相見到現在,陸離表現如同外出度假般從容淡定,情緒沉穩,沒有任何不适。
陸離無奈,隻好用水浸濕帕子、擰幹,拉過小臉滿是疑惑的俞芷,将濕熱的帕子貼在她的面龐:“閉眼。”
“唔...我自己來。”
陸離沒再強求,順手将帕子塞進俞芷手心:“沒有什麼習慣不習慣,在外多年,這點算不上什麼麻煩。”
說着,他嘴角彎起,像是憶起了什麼趣事。
俞芷擦拭完臉頰後,将帕子搭在瓷盆上,剛想轉身去拿她包裡的洗臉巾給陸離,總不好讓他再使用她擦完臉的帕子。
陸離沒那麼将就,直接拿起帕子再次打濕,然後動作粗糙地洗了臉。
俞芷呼吸一顫,心神閃現一絲悸動。
“明天等雪停後,道路可以通車,我們就回去。”
俞芷明白他這是在拐着彎的寬慰她,她吸了吸鼻子:“我也沒有不習慣了,小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鄉下的姥姥家度過的。”
“今晚我們...”
“你睡床上...”
兩人同時出聲,又同時閉上嘴。
俞芷聞言,額角抽抽,驚呼:“你不會是想睡地上吧?”
“你是想凍死我?”
她連忙搖頭。
雖然兩人眼下沒捅破那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但自從陸離出現眼前,兩人的彼此感受也不似之前。
可這一躍成為同床共枕的關系,是不是太、快了些?
陸離将被子鋪好,掀開被角,沖一旁的俞芷說:“屋内有暖氣,床底下有火,不會冷。”
等俞芷鑽進被子乖乖躺好,陸離幫她掩好被角,然後将包放在枕頭的位置,接着把先前脫掉的黑色大衣,反蓋在身上,膝蓋下方的修長的小腿及腳完全露在外面。
俞芷有點無語,這就是他想的法子,語氣悶悶:“你就這樣睡?”
還以為他有什麼好的建議。
陸離腦袋歪在背包上,燈光照過深邃的臉龐,鼻梁挺翹如滑梯,他輕嗯了一聲。
“陸離。”
“你就那麼不想和我睡?”
透露出點點倦意的狐狸眼眸倏地亮起光芒,男人眼底浮現一抹危險意味的嬉笑。
“俞芷小姐,激将法不是這個時候用的。”
俞芷抿嘴:“我意思是說,你這樣會很冷的。”
她掀開被子,起身将搭在床邊的風衣擰成一條細繩樣式,放在床中間,伸手拍了拍旁邊,唇角彎起:“我相信你的為人。”
“你這樣真會凍到生病。我不是恩将仇報的人,别天亮你凍壞了,我可做不到将車都開回去。”
一番言辭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陸離想了想,【你最好别相信我】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好。”
自從那件事情後,俞芷睡眠變得很差,時常需要服用藥物才能睡着,大半年後睡眠問題慢慢有所改善,而最近這一兩個月,又有點複發的預兆,這次出差她也沒有裝上助眠的藥物。
所以當陸離關上燈,躺進同一個被子下後,俞芷睜着眸子,借着窗戶反射的點點亮光,睡意全無。
和暗戀多年對象突然地躺在同一張床上,下一步該怎麼辦?
在線等,十萬火急。
在她保持同一個姿勢不知道多久後,脖子僵硬到下一秒就要斷掉,她輕輕地轉了下臉龐,呼吸都變得輕微。
視線内的陸離眼眸閉緊,呼吸平緩,有種别樣的乖巧,俨然就是睡熟的樣子。
他今天應該累到了吧,雖然閉口不談如何找來,但她猜想應該也頗費心思。
“陸離。”俞芷輕輕地用氣音叫了一聲。
空氣又恢複安靜。
沒有得到絲毫回應。
“陸離,對不起呀,我還是有點害怕。”
俞芷依舊用着極低的音量,說着被子裡的右手鬼鬼祟祟地擡起,越過當做三八線标志的風衣,徑直攀上陸離的健壯的胳膊,由着小臂線條滑至男人手掌,将他的手指分開,十指再次相握。
遠處樹林間傳來幾聲空蕩的鳥鳴,掌心下男人的手掌暖熱,心中缺失的那一角像是終于被補齊,漸漸變得安甯。
眼皮耷拉,困意爬上眼角,俞芷緩慢地阖上眸子。
陸離睜開眼眸,唇角彎起,眼神清明:“長本事的結果就是膽子這麼大點?”
握着俞芷的手掌動了動,鼻間的味道清甜,心髒像是被一股力量攥緊。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控力,阿芷還拼命地湊向前。
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又緩慢吐出。
不知不覺睡意湧上眼簾,好久沒有這樣可以輕松入睡,他閉上眼睛。
就在他即将入睡的瞬間,突然感到空氣一動,眼睛眯起,憑借直覺右手舉起,直接接住了俞芷揮來的一拳。
陸離:“......”
雙手都被鉗制,睡夢中身體的主人覺得動彈不得,俞芷腦袋在枕頭上晃動,下一秒直接伸腳踹了過來。
而陸離早有預料般,擡起腿輕輕将她不安分的腳壓制住。
上一回那天晚上,她的睡姿沒有這麼差吧?
就這樣陸離剛松開沒多久,俞芷就開始亂揮亂踢。
來來回回幾次後,陸離沒好氣地直接一把撈起俞芷擁進懷裡,再将她在懷裡調轉了個身,她的脊背貼着他的胸膛,大掌将兩隻手握住,下巴蹭了|蹭她的耳朵,呼吸一深一淺。
“做個好夢。”
很快,陸離也跟着墜入夢鄉。
俞芷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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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芷坐起身,揉揉眼睛,看清房間的布局,昨天驚心動魄的經曆浮現腦海。
窗外天光亮起,遠處傳來雞鳴聲,屋内隻有她一人。
“陸離呢?”
俞芷從床上爬起,昨晚塞進被子的風衣已經被疊得齊整,擡眼瞧見床邊還疊放整齊的白色羽絨服、棉質長褲等衣服,放在最上面的應該是昨晚陸離的圍巾,還有一個藍白相間的針織帽。
她疊好被子,換好衣服,洗漱整齊後走出房門。
哈欠打了一半,入眼是穿着紅色棉服臉頰粉嘟嘟的小女孩,約莫五六歲,俞芷臉頰動作一僵,轉而漾起嘴角,這應該就是李叔的小孫女。
李映雪沖俞芷做了個鬼臉:“噜噜噜~羞羞羞~還賴床。”
“李映雪,不準這麼沒有禮貌。”一個同樣穿着棉服的男孩走近二人,男孩看着比女孩大幾歲,模樣粉雕玉琢,臉色卻繃着裝作小大人的樣子。
“你自己也不也是剛起床。”
李映山走到小姑娘身後,手裡拿着梳子,熟練地給女孩梳着小辮子。
李映雪扁了扁嘴,淚珠立馬挂在挺翹的睫毛上,像是下一秒就要掉落金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