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綠的水色劈頭蓋臉,湖水吸進嘴裡嗆進肺裡,湧進胃裡,那種被肺裡胃裡被塞滿的窒息感,吞噬着理智。
難受,好難受。
被嗆咳嗽,咳嗽再吸水,再次被嗆,反反複複,每分每秒都在延長……
要死了,要被淹死了……
劇烈的呼吸,伴随着沉重的喘氣,仿佛瀕臨溺死時全力的掙紮,整個人都在發着抖……
金以南被人拍醒了。
“南姐南姐,你醒醒!”
“是不是做噩夢了?”
誰?金以南倏地睜眼,像極溺水的人,第一反應,倒吸一大口氣,接着大口大口地呼吸,手更是緊緊抓住女人,恐懼無措在眼裡交織,冷汗淋漓,似乎做了個很恐怖的噩夢。
恰好彩燈打過來,照進那雙眸子裡,一層水光淺淺氤氲着,就那麼怔怔地,看着拍醒她的女人。
“南姐,怎麼了?”女人笑了下:“是不是做噩夢了?”
是的。
做了個噩夢。
這隻是夢,金以南呼出口氣,看着女人,這是剛剛陪酒的小丹?還是綿綿?
她晃晃頭,記不太清,亂哄哄的腦子加上嘈雜的音樂,令她心煩意亂,下意識皺眉想罵人,狠狠宣洩下夢裡的無力感,她張了張嘴,太多的話沒有說出口,摸着胸口再次閉上眼:“沒事,做了個夢。”
那不是夢,是這個身體的記憶,或者說是這個身體主人被淹死前的記憶。
後面她住了進來。
這就成了她多年揮之不去的夢魇。
每次都痛苦得要死,就像瀕臨死亡一次又一次,或許這是來自上天饋贈後的隐藏代價。
一雙柔軟的手貼了過來,抵在她太陽穴上按了按,動作輕柔,聲音似水般溫柔:“我給你按按,或許會好點。”飄來淺淡的香水味。
有點像栀子花的味道。
金以南再次睜眼,兩抹雪白柔軟,再往上是雙肩和頸,線條勻稱優美,低胸V領讓好風景一覽無餘:“真美。”
眼神直裸坦白,非但不惹人反感,靜靜注視着你時,眸色就如同深夜純粹的黑,能讓人陷進去。
“你叫什麼?”
“恩真,單恩真。”尾音輕微顫抖,脖子從雪白漸漸染上绯色,直至耳朵尖尖,幾乎紅透了,單恩真聽說過她,但沒想到,這人真的……
那種感覺形容不上來,她開口就讓她酥進骨子裡,僅僅一句話,再憑着那張臉,硬是讓自己浮想聯翩。
金以南不說話,她又輕輕喚了聲:“南姐?”
“嗯?”金以南回神,眼睛彎彎猶如月牙兒:“我剛剛做了個夢,幸虧你把我喊醒了呢。”
“謝謝你。”狡黠無害。
“今天喝得有點多,喝不下了,下次請你好好喝杯。”
說完金以南試圖從沙發站了起來,身體頓時晃了晃,原本吵鬧的房間突然安靜幾分,周宇接過旁邊女人遞來的酒,喝了口:“怎麼?醒了?”
“還能不能喝?”
“不了。”
“你們先喝,我去上個廁所。”她頭還在眩暈,單恩真過來扶着她。
“我陪你去?”單恩真不太放心,她走路都在搖晃。
“不用,我自己可以。”
金以南站穩,彎腰去掏包裡的煙,走出包廂依靠着門,沒點燃,夾在指尖聞了下,身上沒有打火機,又把煙塞回盒子,放進口袋,去了洗手間。
上完廁所洗手,捧着水就想洗臉,在貼近水的那刻,想起今天化了妝,這一捧水下去,就得花着臉出去,丢了手裡的水,站在鏡子面前。
鏡子裡的女人,長發大波浪,容顔姣好,隻是眼神疏離冷淡。
熟悉又陌生的容顔,金以南點開手機,一堆消息轟炸,伴随着四五個未接電話,她們生怕她酒後亂性,輕薄别人是小事,被占便宜了,她們會想打死她。
站着時還好,一走,金以南就覺得頭重腳輕,深一腳淺一腳爬上樓,轉角再過兩個房間,推開門剛走兩步,她瞬間清醒了。
就像在這大冬天,兜頭一盆冷水,澆得她一個激靈。
那麼多熟悉的面孔,她硬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頃刻,冷到了骨子裡。
對方還在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金以南差點以為自己沒睡醒,給自己兩巴掌,結束這個荒唐可笑的夢境。
那張她瞧了一萬多個日夜的臉,沒有記憶裡的意氣風發,也沒有蒼老頹敗。熱烈的紅唇厚重的煙熏妝,美得張揚妖豔到靡麗,正窩在周宇懷裡,調笑風聲。
她被釘在原地。
單恩真起身就要走過來,南姐是不是醉了?
金以南目光在倆人身上來回打轉,看看周宇,再看看周宇懷裡的人,從沒想過自己可以笑成這樣,在周宇反應過來時,金以南幾乎是落荒而逃。
雙手舉在胸口,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下,她顯得手足無措,像個醉酒走錯包廂的醉漢,連着後退好幾步,退到門口握着門把手,朝着裡面鞠躬了一次又一次,抱歉似地笑着:“不好意思,走錯了房間!”
“走錯了房間。”仿佛這樣就能避免,尴尬到極緻的重逢。
不待裡面的人反應,金以南眼疾手快地拉上門,緊緊反拽着門。
留下裡面面面相觑的衆人。
靠着門的她呼吸都在顫抖,魚岚會什麼會在這裡!
她要瘋了!
被酒精麻痹的腦子此刻瘋狂轉動,那張極具沖擊性的面孔,在腦海裡不停重播,紅色唇角微微上揚,性感得不像話!
滿腦子都是魚岚!
她握着門把手的手都在顫抖,意識到裡面有誰,又像握了塊燙手山芋,連忙松開扭頭手,就走,生怕裡面的人追出來,問她為什麼?
為什麼抛棄她?
金以南咬着唇,轉角靠着牆,不放心探出頭,小心翼翼看了眼房間,确定沒人追出來,無論是周宇她們,還是魚岚。
她看見了魚岚?
她居然看見了魚岚!
為什麼會在這裡看見魚岚!她還在周宇懷裡?
信息量太大,腦子都快炸了,她是過來玩的吧?金以南拒絕思考其它的可能,比如是周宇她們喊來的公主,她幾乎本能地抗拒去想!
身體順着牆滑下,蹲坐在地上,金以南抱住頭,反手給了自己幾巴掌,我怎麼能這麼堕落!那麼穿着裝扮,怎麼可能不是公主?
我居然會去做公主?到底發生了什麼?金以南滿腦子不可思議加不敢置信!
魚岚魚岚,這個名字她用了三十多年。
在她沒有重生前,她就用着這個名字,靠着那張臉她混得風生水起,美貌有才家境良好,走到哪裡都是衆星捧月,直到二十歲那年,她遇見了個渣男,被騙财騙色,爸爸直接被氣得中風後搶救失敗,媽媽跟着跳樓,從此她也一蹶不振。
一夜跌到谷底。
哪怕如此,她也沒想過去做公主,她隻是恃美行兇,卻沒想過出賣色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破産後,她做過家政做過前台做過服務員,就是沒做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