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以南睜着眼,瞳孔在渙散,一次又一次徒勞地掙紮着,水域裡隻有無窮的黑暗,拉着她不停下墜,靈魂發出顫栗,世界隻剩下冰冷。
好冷好難受,好害怕。
魚岚一遍又一遍拍着她,金以南固執地拒絕呼吸,好像她不接受,就不會有溺水般的窒息,臉一點點紫青,像極病入膏肓,瀕死的病人。
“跟着我呼吸,南南,南南跟着我呼吸。”
“南南,跟着我呼吸呀。”魚岚帶了點哭腔,這是怎麼呢?努力給她順着後背,想将金以南憋住的那口氣給順出去,告訴她張大嘴巴用力吸氣,再怎麼吐出來。
金以南怔怔地看着,魚岚抱着她:“我們沒有溺水,我們在家裡。”
“南南,我們在家裡,我們沒有溺水。”魚岚開始找手機,準備叫救護車。
金以南拽緊她,鋪天蓋地的窒息,說話都變得困難,手用盡了所有力氣,宛若抓住最後根救命稻草:“救我!救!我!”
好難受,從靈魂深處纏繞的窒息,無處不在。
為什麼會這麼難受。
“呼吸。”魚岚不厭其煩地喊着,淚水落在金以南臉上,對方呆呆看着她,兩眼空空,身體在顫抖,就像經曆着酷刑:“南南,跟着我,跟着我呼吸。”
誇張地做着呼吸的姿勢。
金以南望着她,伸手摸了摸,這是她。
活着的她,鮮活的她。
魚岚:“來,跟着我,呼氣,大口呼氣。”
又是一滴淚落下:“再用力吸氣,這麼吸氣。”
金以南皺眉,她聽到了,身體下意識跟着做,艱難的呼出口氣,再慢慢吸入,沒有嗆水的撕心裂肺。
她望着魚岚,大口大口呼吸,喘着氣,猶如死裡逃生。
魚岚抹掉眼淚,金以南呼吸急促,但能呼吸了,望着她的目光呆滞,沉浸在某個維度,久久不能回神,她像在透過她,在看什麼東西。
金以南以前就會夢魇,每次都是溺水,她知道她這個毛病,把人喊醒後就好了,現在怎麼更嚴重了呢?
金以南不對勁。
呼吸正常後,一串淚水從金以南臉上,悄無聲息流下,臉色蒼白冷汗淋漓,脆弱得像滿是裂紋的瓷娃娃,再經不起任何丁點兒的刺激,金以南呼出口氣:“媽媽。”
像在質問像在求助,整個人埋進魚岚懷裡,抽噎着:“媽媽。”
為什麼?
她不是用自殺報複她,對不對?
不是因為爸爸出軌,去報複她,媽媽,不是這樣的對不對。
你怎麼會舍得?我也是你的女兒,疼了寵了大半輩子的女兒啊。
魚岚抱緊金以南,摸着她後背,輕輕拍着。
聽着金以南左一句為什麼,右一句為什麼,心揪疼得厲害:“沒事的,沒事的,我們沒事了。”
一場壓抑已久的悲傷,姗姗來遲,宛若洪水決堤噴湧而出,狠狠沖擊着金以南,情緒頓時分崩離析,再也止不住。
窒息的悲傷。
在魚岚懷裡,擁抱着自己,像個被抛棄的小孩,嚎啕大哭,支離破碎。
魚岚輕輕貼着她,環抱輕聲哄着,輕柔得像對待剛出聲的嬰兒。
你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離開我的你,不應該開心嗎?
她抱着金以南哭,金以南抱着自己哭,陷入情緒的沼澤,無法自拔,不能自已。
嘩啦啦的淚水,一顆比一顆傷心,哭聲一次比一次尖銳,充滿委屈,直到她聲嘶力竭。
魚岚抱緊了她,金以南的痛苦,讓她錯亂得感同身受。
金以南在魚岚懷裡,在自己懷抱裡,嚎啕大哭,肆無忌憚。
委屈得不能自已。
好像隻有魚岚能理解。
又不能理解。
她抱着魚岚,就像擁抱着前世三十多歲的魚岚,午夜夢回驚醒的魚岚。
痛苦裡掙紮的魚岚。
她那麼難過,她那麼痛苦,在煎熬裡備受折磨,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她真的好累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
金以南慢慢回神,輕輕抽噎着,還是抱着魚岚,發洩過後的情緒一改之前的壓抑,喪失情緒般的茫然。
她摸着魚岚的臉,掌心濕漉漉的,觸動就在瞬間,心髒深處傳來綿密的痛楚,對現在的魚岚,對過去的魚岚,大概隻有自己,才會心疼自己。
盯着那雙紅腫的眼睛,她嗓音嘶啞:“你,怎麼哭了呢?”
魚岚抱緊她,在那瞬間,她感覺自己要失去金以南。
那麼明顯,清晰的感知。
她彎着腰,臉頰輕輕蹭着金以南,感受着她的存在。
兩人緊緊抱在起,情緒得到慰藉,時間不知不覺流失,兩人都折騰得累了。
金以南跪在身下發麻,她試圖站起來,一個踉跄,被魚岚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