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蘭塔尼亞王城的夜晚并不像白日那樣喧鬧,寬敞的主幹道上,除了商旅駕駛的馬車在石闆地上滾動的聲音,就隻剩下從家家戶戶緊閉的窗縫中傳出的隐約談笑。
原本擺滿琳琅滿目商品的店鋪、攤販随處閑置,來往匆匆的隻剩下夜歸的行人和途徑此處落腳的冒險者。
冷清、寂寥。
被羽衣義正言辭拒絕的尤裡此時此刻隻能一個人領略這跨越近千年的故土風光。
或許是「瘴氣」和「魔物」帶來的常年征戰,資金、糧食、戰士的緊缺讓這樣一個泱泱大國發展始終停滞不前。
不過……倒也少了些時空穿越的割裂感。
忽然,尤裡停下腳步。
黑暗中可以清晰地看見前方小巷深處開着的一家冒險者酒吧,在這地理、環境都不盡人意的地方,夜晚倒是生意火爆,雙扇的木門大開着,任由暖黃的燈光傾瀉而出,成串的鈴铛垂下,在風中清脆作響。
“……接下來,是一個女人半夜在家電話突然響起的故事,就像現在這樣的深夜,你們說,這麼晚了誰會打電話呢?(注:暗芝居)”
杯酒碰撞中,似乎有人在講故事,像是珍珠落入玉盤,在一片清鳴中娓娓道來。
“「喂,我是麗薩。」
「麗薩,我是沐娅,約翰、約翰他……」
「冷靜點,怎麼了。」
「我今晚和他約好去廢棄的酒廠試膽,本來有說有笑好好的,進去後,約翰卻一個人越走越遠,然後瘋了一樣說要進酒庫裡看看,行為特别奇怪,我想攔住他的,但是……」
「但是什麼?」
「他真的好奇怪,我很害怕,就一個人跑了……喂?麗薩,我能到你家去嗎?」
「我知道了,你先過來吧。」
「太好了,麗薩,我實在受不了這又黑又痛的地方了,我可以離開這裡嗎,我真的可以離開這裡嗎。」”
走近些,這少女的聲線才逐漸清晰起來,如昙花在雨中盛開的畫風與這大漠黃沙般的冒險者酒吧格格不入。
還有點耳熟。
“麗薩剛挂斷電話,家門突然被敲響,門外傳來的居然是約翰的聲音。
「快放我進去!沐娅她……」
約翰把沐娅剛才的故事複述了一遍,隻是失常的角色換了,「當我找到她時,她仿佛變了個人,面容恐怖扭曲,問:我可以離開這裡嗎?我真的可以離開這裡嗎?」”
原本嘈雜的環境在此刻變得靜悄悄的,過了好久,才聽見幾個粗犷的嗓音在倒吸涼氣。
“然後呢?”
“一杯薩特朗姆,記你賬上。”
……
羽衣喝下一口冰啤酒,整個人都在舒爽地從内而外冒着冰渣。
來自四處的冒險者們在這裡胡吹海喝,明明并不認識,但仿佛隻要碰了杯、酒下了肚,那就是一起殺過魔物的交情了。
可謂是彪悍、坦然而又樸素。
這裡是王都。
當她還在克勞斯納領生活的時候可沒有那麼惬意。
再說。
——明、天、還、要、演、戲、加、班!!
——今、晚、給、我、嗨、起、來!!
“「砰砰砰,麗薩!快開門!」
「……噢,來了。」
麗薩匆匆忙忙走過去打開門,卻發現約翰蹲在門口,擡頭看着她,面容恐怖而又扭曲:「我可以進來嗎?」”
話音剛落,小小的冒險者酒吧仿佛被扔了個炸藥一樣轟然炸裂,冒險者、酒吧老闆、服務生,男男女女的驚呼聲混雜在一起。
于聲浪的最巅峰,羽衣猝不及防地和門口的尤裡四目相對。
尤裡:“……”
羽衣:“……”
——哦豁。
明明是震耳欲聾的響動,尤裡卻感覺所有聲音在遠去,浮華的色澤褪卻,眼前的風景隻剩下一張桌、一少女、一杯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