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影溯翻到了最後：“6250。”

“兩年後舊宮被廢棄，烏蒙聖堂成為了獸人族新的中心，”塔爾說，“大藏書閣的地下留着微末的精靈氣息，我們之前推測過獨角獸王朝的覆滅與精靈的插手有關，那如果貝類和海浪是來自靈池，也說得通。”

“可這裡很早就已經造起來了，”虞影溯提醒道，“總不可能後來才加上這些裝飾。”

“再看看編年史，說不定會有線索，”塔爾頓了頓，問，“靈池到底是個什麼？”

“靈池占地面積極大，但極西之地如今已知的邊境并沒有到達靈池的盡頭，這也是精靈将其奉為神壇的原因之一，”虞影溯道，“他們相信靈池直通天河。”

塔爾皺了皺眉：“他們哄小孩的吧？”

虞影溯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去問問先知吧，他反正就在這裡，”虞影溯揉了揉塔爾的頭發，“精靈族現成的百科全書，他總知道靈池的水是鹹是淡。”

虞影溯說着便想把獨角皇冠從頭上摘下來放進衣袋，但那皇冠就跟黏在了頭上一樣，無論怎麼用力拽都紋絲不動。

“不是吧，”虞影溯覺得難以置信，“我摘不下來了。”

塔爾聞言想伸手幫他試試，也同樣沒成功。

“……其實挺好看的，”塔爾由衷感歎，“美人公主。”

虞影溯被這個離譜的稱呼弄得哭笑不得：“那現在怎麼辦，這下走出去誰都知道我們拿了什麼東西了。”

“拿下來再回去吧，讓我也多看看，”塔爾向後退了兩步打量他，“你戴着真的很好看。”

“喜歡？”

塔爾點了點頭。

“那戴着吧，”虞影溯上前把他橫抱了起來，“被公主這麼抱有什麼感想？”

塔爾笑了：“你又不是真的公主。”

“那被我抱着呢？”

“早就習慣了，”塔爾靠着他的肩，“你多抱抱吧。”

他全身都是松弛的，把自己的重量全然托付給了支撐着他的那兩隻手臂。虞影溯的指尖陷進了他腿上的軟肉，那感覺很微妙，分明是被抓在掌心裡的一方，卻覺得心安。對方許久都沒有再說話，但塔爾很喜歡這種寂靜，隻要待在虞影溯身邊，做什麼都可以。

他之前不知道這是什麼感情，但被抱着的時候能放松，接吻時會有滿足感，想和他上床，想時刻都在待在她身邊……

塔爾盯着眼前虞影溯的發梢，突然說：“我可能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你了。”

扣在腿上的指節猛地收緊，塔爾仰起頭望向虞影溯的側臉，看見那雙眼睛閃着光，欲望和愛攪成了一團。

“如果我在蒙托帕的那晚就說你愛我，你會相信嗎？”虞影溯問。

“我會覺得你在說笑話，傻子才會信，”塔爾笑了，“但據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會變成傻子，那我現在……就勉為其難當那個傻子吧。”

“勉為其難？”虞影溯問。

“畢竟要一個聰明的人承認自己逐漸變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塔爾說，“加個‘勉為其難’，那就都是你的錯了。”

“好啊，我的錯，”虞影溯眯起了眼睛，“那今天還剩兩個小時。”

沒等塔爾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眼前的景象就突然開始飛快變動，細微的雨絲掃不到他臉上，但風聲很響。他被虞影溯帶着去了小建築群的那間房子，封存結界讓這裡的一切都依舊嶄新，連床榻上的墊子都散發着陽光的香氣。

潮濕的水汽被阻隔在和厚厚的石牆外，雨聲漸漸變響，屋裡屋外的水聲此起彼伏，直到暴雨落下，蓋過了悶聲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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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锢消失的一刹那，塔爾直接癱軟在了床上。他側躺着去望虞影溯的眼睛，從極度的疲倦和快意中将自己剝開，伸手去抓住了對方微涼的指尖。

“我害怕，”塔爾輕聲說，“但不會走。”

虞影溯跪在床上，抓住他的腳踝輕輕一拽，讓他滑進了自己的懷抱。

“睡吧，”虞影溯揉着他汗濕的頭發，“你累死了。”

塔爾像是笑了一下，然後閉上了眼睛。他害怕一般把自己蜷成一團，又毫不設防地牽着罪魁禍首的指尖。

虞影溯在他唇邊留下了一個很輕的吻，小魔法師睡着了。

“你其實可以離開，”他知道塔爾聽不見，“和吸血鬼拴在一起會變得不幸。”

他沒有注意到窗外一閃而過的黑影，災禍躲在了石頭縫裡，悄無聲息地朝屋内伸出了觸須。

“我是個瘋子，我們都是瘋子，”虞影溯低聲道，“無可救藥的瘋子。”

他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宣告，虔誠無比卻狠戾異常。頭上摘不下來的皇冠随着他低頭的動作落在了塔爾身上，瑩白的獨角閃着微光，過了一會兒又逐漸熄滅。

虞影溯原本準備把那兩顆脫落的牙齒放進貼身的内袋，但那上面殘存的血迹卻讓他的占有欲轟然暴漲。他劃開了自己右胸前的皮膚，在傷口愈合前将那兩顆牙齒嵌進了自己的皮肉了，同時也慶幸吸血鬼的身體不會出現任何的排異反應。

他用拇指抵着塔爾的嘴唇輕輕撥開，剛才掉牙的地方早已不再出血，嫩白的新牙已經露出了頭。那尖角一看就知道并非人類可以擁有的角度，他的小玫瑰真的在長刺。肩胛上黑色荊棘開出的花已經銷聲匿迹，但殘留的觸須像是要将這具身軀撕裂。

虞影溯一瞬間想到了那些夭折的神靈，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神，或許隕落之時就會是如此的樣貌。他深吸了幾口氣，将自己洶湧而出的欲念壓回了心底，變回了那個衆人熟知的他。

卸下僞裝是輕松的，虞影溯想着聰明如塔爾或許早就察覺到自己身邊有一個瘋子，卻依舊讓爪牙扼住了咽喉。馴獸師投入了野獸懷抱，但野獸卻認輸得心甘情願，他自願把鎖鍊送進了馴獸師的手中，換取一顆熾熱的心髒。

“晚安，親愛的，”虞影溯輕聲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