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得好死!”她朝他的臉啐了一口唾沫,揮刀繼續攻擊,她的動作大開大合,毫無章法,全是破綻。
直到被烏尤猛地貫往地上,他垂眸看殷陳,“殷陳,我的耐心不多。”
他真可笑啊!
殷陳忽然笑出聲,嘴裡吐出一口血沫。
她迅速爬起身,右手執刀,又攻向他。
烏尤抽出刀,一刀斬斷她手上的刀。
她絲毫不懼,依舊持斷刀沖向他。
她像一隻暴怒的兔子,隻顧露出她那毫無威懾力的牙齒。
可兔子從來都是獵物。
殷陳再次被他擒住,她叫喊着:“你為何不殺了我!”
“你阿母死前,央我留下你的命。”
殷陳感覺渾身血液瞬間凝結,她看向這個她曾傾慕的人,瞳孔晃動了一下,“你殺了我阿母?”
她再一回頭,屍山堆疊而起,火光之中,那每一張臉都朝向她,她認識他們,他們都是她的親人。
她的阿母,她的阿翁,她的小春阿姊,總跟在她屁股後頭讨饴糖吃的缺牙小虎阿弟,愛美的殷朗阿兄……
他們都在朝她笑呢。
她知道了,他們是戰争下的灰塵。
他們争搶什麼?
他們掠奪什麼?
他們奪的,不過是這群蝼蟻的命罷了。
那便拿去罷!
她掙脫烏尤的手,怔怔往火中走去。
在烈火焚身之際,她看到一個少年的身影正飛奔而來,她聽不到他的聲音,她說:“快走!你會死的!”
可那少年手執長刀,依舊飛奔向她。
他飛身斬去烏隆的頭顱,快步奔入火中。
殷陳看着周圍一切逐漸散去,她試圖看清他的模樣,她說:“多謝……”
少年手上長刀落地,他擡手拂向她的臉。
殷陳看得到他的嘴型。
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了。
下一瞬,殷陳睜開眼。
她趴在案上,面前是那面銅鏡。
鏡中人面頰上淚痕斑斑。
她擡手拭去眼角的淚水,對鏡做着那少年的口型。
闖……闖……
闖闖。
他在喚自己的乳名。
可世上,再無喚她乳名的人了。
她望向窗外,茉莉随着夜風搖曳,月光柔和地為世界罩上一層紗。
第二日青蕪叩門時看到她憔悴的臉色,無奈道:“姑子昨夜又晚睡了?”
殷陳揉揉鼻梁,她昨夜是在案前枯坐了一夜。
——
正房外,等候着的青蘆看到霍去病的臉色時,還以為今日的天氣讓這小祖宗不高興了。
戰戰兢兢道:“君侯看起來憔悴得很。”
霍去病披頭散發,眼下青黑,活像幾天幾夜沒睡覺。
他有氣無力瞅了青蘆一眼,穿衣冠發過後,擡步出了門。
上完早朝後,他一路打馬到了平陽侯府,曹襄見他這副模樣,一臉稀奇,“怎的了你?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
他瞥曹襄一眼,“義妁的下落查得怎麼樣了?”
曹襄領他往自己院中去,平陽侯府位于北阙,占地極大,一路穿行,走了許久才到曹襄的院子。
曹襄叫侍候的仆從退下,才拿出一張缣帛。
義妁曾與定襄有書信來往,我隻尋到其中一封,是元朔四年五月初從長安發出的。
但信到定襄武臯縣又被返了回來。
“姊妩,妁已遞辭,不日得批,一切順利。”
義妁是五月中旬得以出宮。
“這信何時到的武臯?”
“約莫是五月中旬。”曹襄逗逗挂在籠中的畫眉,往籠中銀槽中加磨成顆粒的粟米粒,回頭看到霍去病臉上神情凝重,他此時又一臉憔悴,倒像是老了十歲,“你說,這信是否與六月初定襄遭襲有關?”
他回過神來,“這中間時間間隔了半月,應是有人截了這信。”
曹襄一臉不可置信,手指直戳到槽中,“誰會去截她的家書?”
籠中畫眉叽叽喳喳叫個不停,曹襄彈彈手上粟米粒,也不逗鳥了,走到案邊,打算認真同他分析一番。
霍去病的臉色變得更凝重,對呀,誰會截她的家書。
家書寥寥幾字。
他舉起那張泛黃缣帛對準窗牗光亮處,光線透出,缣帛上也并無甚暗紋,他将缣帛收好,“多謝曹兄相助。”
曹襄一臉驕傲,怼怼他的肩膀,“這次便請我去瞧李家班子的表演。這李家班子的班主生得那叫一個神仙人物,聽我母親手下的姑子們說,他被邀來前來教授樂舞,那身段簡直完美。”
霍去病挑眉,端起案上角杯飲了一口,“你什麼人物沒見過,這人生得真的這樣出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