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竹擡步往前走，“回答什麼？”
莫麗緊跟其後，神态惬意，“一有沒有事，二為什麼連名帶姓的喚我。”
盛竹往上演武課的方向走去，“我沒事。連名帶姓的喚你，就是覺得莫學長不怎麼好聽。”
莫麗亦步亦趨，心情似乎不錯，吹了聲俏皮的口哨，輕笑道:“原是這樣啊，那就随你吧。”盛竹挑眉點頭，轉過身沖他揮手，報複似的道:“莫學長再見我要去上課了。”
莫麗看着她逃似的背影遠去，轉身離去。
盛竹選擇兼修時，大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無畏，面對她僅聽過一次卻從沒接觸過的課程，毅然決然的選擇兼修。
真正走到那一步的時候才知道各中辛苦。
第一次上演武課，先生是位年歲不大的青年，她約摸着同蘇紀杭差不多，沉默寡言總是冷面，威懾力實在是不足。
許多學生内心其實并不服氣，但又怕被嚴厲的韓先生知道責備不敢表現出來。
其中也有表現出不滿的，但并非對先生不滿，而是對對方不滿，此刻學堂裡再次陷入争吵。
“蕭學子，女子就應當學些女紅刺繡，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當為好女子。制造弓弩，騎馬射箭是我們男兒的事，你何須努力。”魏燕拉着同窗不知因何事同蕭羌胥争執，語氣神态中的鄙夷、嘲笑、諷刺盡顯無疑。
蕭羌胥白眼一翻，絲毫看不起眼前沒有擔當，小肚雞腸的人，“哦~，那這些是世人規定的，還是書院規定的，莫不是當今天子親口告訴你的？”
魏燕啞然失笑，“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蕭羌胥高聲怒喊道:“那自古以來都是錯的。”
“為何女子就要女紅刺繡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能被稱之為‘好人家’‘好女子’，才能嫁的好，不讓世人诟病。男子騎馬射箭讀書狗屁不行，卻不用被世人戳着脊梁骨辱罵。”
“隻有你們男子将三從四德挂在嘴邊，給世間女子洗腦，灌輸‘日後嫁個好人家就可以’的錯誤思想。天子開設書院既然準許女子進來讀書學習，定然不是想泯滅女子的才能。相反的，我想英明神武的天子，大雍的領導者，是希望看到女子周身的光芒、才華，是希望女子肩頭挑得不再是浣洗的衣物，是希望女子能如男子一樣強壯，可以保護自己，可以選擇自己的路，而非你口中輕飄飄一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當為好女子’。”
蕭羌胥口齒伶俐，字字句句精典刺骨，怼的衆人啞口無言，學堂内一片寂靜。
魏燕哼笑一聲，飄飄然道:“女子讀書？我們的大公主莫不是忘了，自己能來書院，能在書院見到衆多女學子，也不過是因為身份尊貴，或父親有個一官半職。如若不然，哪有女子能來書院讀書的。”
“再說了，蕭學子身居高位，對于婚嫁之事定全然無需關心，自有人上趕着。但書院其他女子呢？當真能保證進入書院全是熱衷讀書學習的，而非有‘釣金龜婿’之嫌？”
蕭羌胥怒視着他，随着他的話一句句砸在她的肩頭，氣勢不知怎的弱了下來。
她方才那些話，是她想說的，想表達的，而并非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男耕女織的思想根深地固，僅僅憑她一己之力根本無法撼動。
她想讓所有女子擰成一股繩，就跟男子搏一搏，拼一拼，看到最後到底是誰赢誰輸。
可她需要考慮的東西太多了，最有話語權的人是男子，朝中上下文武百官皆是男子，生意場上亦是如此。
且不說這些，“反抗”這個詞，幾乎不在向來順從的女子心中出現，她們甚至沒辦法全然的相信彼此，交付真心，繩子還沒開始擰就斷了。
面對二人衆人皆不敢言語，甚至連呼吸都放緩許多，生怕自己的呼吸打擾到二人，平白被罵。
“魏學子所言仍需考待，我不反對你說的，女子來書院或許不全然為了讀書學習，但‘釣金龜婿’我并不認同，女子為自己尋找選擇伴侶，這本是一件勇敢的事情，而絕非你口中輕飄飄兩句輕視踐踏的話。”
“書院學子确實都是有些身份背景的人，這是對我們的優待，也是為日後政策制度鋪路，我相信未來的某一天，某一時刻，我們的英明的領導者會努力讓所有人上得起學堂，讀得起書，女子上得了官場，下得了廚房。”
盛竹回到自己的座位靜靜聽着二人争吵的老話題，但聽到蕭羌胥每次都有不同的見地，竟然更加欣賞起這人，見她吃癟時，原打算專心研究上節課先生教授的方式制作弓弩，但聽到他用‘釣金龜婿’來貶低女子時怒從中來，實在忍不了才開口道。
衆人的視線齊刷刷往這邊看，盛竹低頭專心研究着自己的弓弩，好似方才的話隻是漫不經心随口胡謅。
蕭羌胥找到對戰陣營，立刻跑到她身邊，一把将人攬在懷裡，附和道:“就是就是。”
魏燕嗤笑，“盛學子這是也要來趟這趟渾水？”
盛竹雖并不習慣被她這樣摟着，但還是沒推脫掉，目光直視着他，“魏學子是何意？什麼叫‘盛學子也要來趟這趟渾水’我隻是覺得我身為子民，身為女子，應當說兩句。還是魏學子方才所言不針對女子，不針對政策制度，單單隻針對身為公主的蕭學子呢？”
魏燕左右不能回答，臉色難看至極。
“好生熱鬧。”幸虧先生出現解救衆人，“這是發生何事了？”
先生一一看過向衆人，衆人眼神閃躲皆不敢多言，直到有位女學子低聲解釋。
先生聞言點頭，“原是這樣，依我所看，事情可大可小，若我讓雙方互訴歉意，雙方心中定然不服，不如下節課雙方來場比試，但比試不關乎男女是否對立一事，隻是關于幾位學子在我課堂是否專心，實踐出真章，讓我們成績說話，可好？”
魏燕自信滿滿自然答應，蕭羌胥不甘示弱緊随其後點名。
一時間目光聚集在盛竹身上，她就說了一句話怎麼這種事情還帶上她了，想比又不想的。
在衆人注視的目光下，點頭答應，“學生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