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同回到正确的地道。
這地道與先前有了明顯不同,首先牆壁不再是先前的青石闆,而是更小的方形磚。其次是機關,接連經過的兩個機關都觸發過。雲初霁向謝應宗追問後,确定前面那人離開的時間離自己到達的時間不遠,心中稍感安定。再前行數十步,轉過一道彎,雲初霁發覺地上似乎隐隐約約有一團黑影。她讓花滿樓護着謝應宗留在原地,自己舉着蠟燭慢慢靠近。
蠟燭的微光緩慢移動,逐漸落在了那人仰面躺着的臉上。
“連舜!”
雲初霁加快腳步,确認周圍沒有危險後才蹲下來,檢查連舜的傷勢。
花滿樓此時也帶着謝應宗走了上來,問道:“他怎麼樣?”
“被人迷暈了。”說罷,她取出解藥,在連舜鼻下輕輕一晃。濃烈的氣味登時讓連舜醒了過來。
“我這是在哪裡?”
“通往藏寶地宮的地道。”雲初霁收回解藥,“你被下了很重的迷藥,我手上的解藥不對症,隻能将你喚醒。你要徹底恢複隻能等藥性慢慢散去。”
連舜強打精神歎道:“看來我是暫時擺脫不得這迷糊勁了。”
雲初霁問道:“前輩可還記得什麼?”雖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比起現在的完全未知,哪怕隻有一點信息也好不少。
連舜輕輕揉着太陽穴,緩緩道:“印象中,當時我剛躺下準備休息,忽然就開始覺得腦袋發沉。似夢似醒間,我感覺自己在移動。對了,我記起挾持我的人有問我什麼藏寶圖。我從沒來過這裡,哪知道什麼藏寶圖。”
雲初霁皺眉不解道:“既然他擄走你是為了逼問你藏寶圖,又為何留下口信,引誘我們來此?”
連舜臉上浮現一絲苦笑,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當年趙婉平交給了舒兒可能是藏寶圖的東西。他試探你的時候,雖然發現你不知道,但依舊有所懷疑,或許雲舒告訴過你,卻沒明說是藏寶圖,又或許你是故作不知。我記得在我意識模糊的時候,那人曾得意地說過,葛桑都告訴他了。”末了,又歎了口氣道:“你也别怨葛桑,人在生不如死的時候,為了求得一死,總是什麼都願意說的。”
雲初霁點頭道:“我曉得。”
花滿樓伸出手,道:“連前輩,我先扶您起來。”
“好。”連舜搭住那隻手,他的目光此時才注意到旁邊的謝應宗,不由露出詫異之色,“謝應宗?你怎麼會在這裡?”
雲初霁替他回答道:“他是來尋寶的,已經被困了很多天。擄走前輩的人也到過困住他的岔道,不過未曾施救,前輩可有印象?”她并未完全相信謝應宗的話,此時借搶答發問,也是想與之印證。
連舜閉眼又重重地揉了揉太陽穴,試圖以此促進自己的記憶,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答道:“我這一路迷迷糊糊的,實在想不起來了。或許正是見我這樣,那人才會嫌我累贅,将我留下。”
花滿樓将連舜攙扶起來,然後說道:“等藥性再退一些,或許能想到更多。”
雲初霁明白着急不得,便不再多問。
連舜緩緩站起,又問道:“子屹那孩子是否出了什麼事?否則以他的孝順不會不來救我。”
雲初霁将華子屹被刺一事說明,連舜頓時臉色大變,聽得華子屹無性命之憂,方稍稍緩解。片刻後,他搖頭歎道:“都怪我教女無方,将沂兒養的如此頑劣。”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又道:“等我回去,定要好好責罵她。但如今最重要的還是得趕緊追上去。否則叫那殺害老五的黑衣人跑了,日後黃泉之下,我有何等顔面去見自家兄弟。”
确定連舜的确如他所說一般可以正常行走,衆人這才出發。依舊是雲初霁在前開路,連舜和謝應宗在中間并排而行,兩人之間保持着一種微妙的距離,看樣子雙方都無法完全信任彼此。花滿樓仍舊負責斷後,每當遇到岔路和機關,他都會出言提醒。後半段的機關與前面不同,機關的開關并不在牆上,而是地下,要按順序踩踏幾塊磚後方可關閉。确認機關果真按照他的方法關閉,連舜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道:“為何我覺得花公子對這地道如此了解?”
雲初霁無意隐瞞,聽他詢問,便将玉镯乃藏寶圖之事如數告知。連舜聽罷,恍然道:“原來是那镯子。這次多虧了花公子,否則我們還不知得在這裡困上多久。到時候那黑衣人恐怕早就跑了。”
謝應宗突然開口道:“或許那黑衣人也正等着我們替他引路。”
連舜回道:“他若敢出現,我定不放過他。”
謝應宗嗤笑一聲,道:“莫忘了,你正是被他擒來的。”
雲初霁時不時地注意身後的情況,聽到這裡隻覺奇怪,據她了解,謝應宗是一個很少主動搭話且不愛惹事的人。幾次與自己說話,都是因為寶藏,可見他隻對寶藏相關感興趣。但此刻,他卻破天荒地搭理起連舜随口的感慨,并且字字句句都像是在針對他一般。
連舜哪受得了這種氣,登時罵道:“隻有你這毛頭小子才會自尋死路,我若不是為人暗算……”
謝應宗打斷他的話,道:“與其被迫受害,我更願自己選擇。”
雲初霁知道在繼續下去,氣氛隻會越來越僵,正欲開口打圓場,就聽花滿樓道:“往前右轉後有一個機關。”
兩人這才想起現在處境,齊齊住口。
右轉之後,機關清清楚楚地展示在衆人眼前。之所以說清楚,是因為地上插着數根箭矢。這機關曾被觸發過。雲初霁先将機關關閉,才上前查看。這些箭矢經過了特殊的處理,時至今日依舊鋒利如初。箭上沒有血迹,看來無論來者是誰,武功的确不凡,不僅中間幾個機關都沒有觸發,前後觸發的三處機關也都沒有傷他分毫。而且看這情形,他選擇的路全是正确的。
謝應宗和連舜的臉上都露出又驚又疑之色。雲初霁也是同樣的疑惑,那人如此厲害,根本不必耍手段利用自己幾人尋找寶藏,若是要害己方性命,下手的機會也多的是,為何要像現在這樣麻煩。雲初霁左右想不通,隻能提醒衆人小心。
又經過兩次岔路,再次來到了一處機關前,據花滿樓說,這便是最後一處機關。這處機關依舊被觸發了,地上滿是密密麻麻的箭矢,比之前的兩倍還多,幾乎沒有落腳地。雲初霁将機關關閉後上前查探,發現好幾支箭矢上都有黑斑。雲初霁用指甲刮了刮,再放到鼻下聞了聞,确定這黑斑乃是血迹。但鮮血變黑凝固,足以說明已經在上面有了許多時日。直到此時,雲初霁才發現這兩處的箭矢與最先兩處的不同——這些箭上都有些許灰塵。隻是箭頭銀亮如初,再加上她的疏忽,所以之前才沒有察覺。
除了這些插在地面上的箭,還有幾支箭散落在地面上。雲初霁走過去撿起一支一看,隻見這支箭不僅是箭頭,連箭杆和箭羽上都殘留有黑色的血迹,可見此箭曾經深深紮入了某人體内,被拔出之後仍在了這裡。最重要的是,箭羽上還勾着一小塊布料,那是一塊雲初霁曾經聽初岚說過的布料,僅三十年前的墨組七人所有。她當時隻是一聽,卻不想會在這裡見到。難道玄墨閣與這藏寶地宮也有聯系?
謝應宗發現她一直蹲在牆邊,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雲初霁不知該如何說明,更不想說明,便隻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我們快走吧。萬一……”謝應宗催促道,“萬一那黑衣人離開的話……”
“他不在我們前面。”雲初霁說的十分肯定。此地的機關絕不會隻能觸發一次。不說前面那處,隻說這裡密密麻麻的箭矢,說明要想通過隻有關閉機關一條路,既然他們來時機關沒有關閉,便能證明來人不在他們之前。話雖如此,但雲初霁也想趕緊走,她隐約察覺到了玄墨閣派人來的目的,所以她現在迫切地想要知道,這目的究竟有沒有達成。
按照花滿樓地說法,過了這最後一道機關,後面是一個三岔口,選左邊那條再走數百步,便會到寶藏地宮。誰知幾人剛往左轉,面前卻隻有一堵石牆。有了之前的經曆,衆人都清楚這實際上不是石牆,而是石門。隻是不知道這石門是從一開始就關着,還是因有人踏足才會關閉。
雲初霁仔細檢查,很快在牆邊發現了機關。按下機關,石門緩緩上升,露出了後面黑漆漆的地道。
四人各有各的心思依次進入,一時間無人說話,安靜得隻能聽到腳步聲和低沉的呼吸聲。走過最後一條岔路,雲初霁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明顯開始加快。寶藏近在咫尺,果然會讓人感到興奮。而心中隐約的猜測更讓她感到緊張。在這種興奮與緊張雙重作用下,雲初霁的感覺越發敏銳。她察覺到身後兩人也不自覺地放緩了呼吸,生怕一個大喘氣就會将那些寶藏吹走了似的。
便在這個靜的不能再靜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沉悶的巨響。
是石門機關再次關上的聲音!
果然,與之前遇到的一樣,有人踏足門就會關上。這一聲響足以證實,有人進過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