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藏大師請自重。”米禽牧北冷冷地說道。

“咳咳。”沒藏黑雲走到亭中，拉了拉自己的雲袖。“我好歹是你的幹姨娘，你又何必見外呢？”

“呵，”米禽牧北冷笑一聲，“你還記得你是我的幹姨娘啊。恐怕過不了多久，你就會成為太子的庶母了吧？”

“我可沒那打算。”沒藏黑雲身子微微一扭，“我在這戒壇寺可比在皇宮中自由多了。”

“自由？”米禽牧北斜眼看着她。

沒藏黑雲帶着鬼魅的笑容走到米禽牧北身旁，輕輕伸手按住他的肩，“你坐啊。”

兩人靠近的一霎那，米禽牧北隻覺得沒藏黑雲身上的香氣熏得他想吐。但為了不破壞涼州的計劃，今天他隻能忍着。

他順從地坐下來，沒藏黑雲立刻斟滿一杯酒舉到他的唇邊。“這麼多年來，你我難得單獨一聚。我還記得你第一次到天都山野利家，那時你才十三歲，還是個懵懵懂懂的大孩子。現在你已經出落得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了。”

米禽牧北沒有理會她，隻是盯着眼前那杯酒，一言不發。

“怎麼，你擔心這酒有毒？”沒藏黑雲輕輕笑一聲，端起酒杯自己一飲而盡。她接着再倒上一杯遞到米禽牧北面前，可米禽牧北仍然一動不動。

“找我有什麼事就直說吧，不用拐彎抹角套近乎。”米禽牧北淡淡地說道。

“我知道，”沒藏黑雲放下酒杯，在一旁坐下來，“自從君上寵幸我之後，你就看我們沒藏家不順眼，可我并不想與你為敵。你這次去涼州是幫我們沒藏家平亂，我這是感激你，更想借此機會跟你重歸于好……”

“免了吧。”米禽牧北打斷她的話，“涼州平叛，是我的職責所在，并不是為了你們沒藏家，你也沒必要感謝我。”

沒藏黑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再次舉起酒杯。“不管怎麼說，我們這次也算是在同一條戰線上。這杯酒算我敬你的，希望你能早日凱旋歸來。”

同一條戰線？米禽牧北忍住了沒笑出來。他沉住氣，拉着臉回道：“早日凱旋？恐怕你大哥沒藏寶曆不是這麼想的。”

一提到沒藏寶曆，沒藏黑雲也收起了笑容。“他是他，我是我。我并不贊同他的一些做法。上次他在大宋抓了你，我還在君上那兒替你求情來着。”

“是嗎？”米禽牧北面露譏諷，“這麼說，你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咯。”

“救命恩人不敢當。你知道我對你的好就行了。”沒藏黑雲纖細的手指偷偷地摸索上了米禽牧北的大腿。

米禽牧北觸電一樣嗖地站起來，差點沒條件反射地一腳踹出去。他心砰砰跳，有些狼狽地喘着氣說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沒别的事，我就先告辭了。”

“你不知道！”沒藏黑雲也站了起來，“有些話，我今天一定要跟你說清楚！”

米禽牧北詫異地看着她。

沒藏黑雲朝他走來，幽怨地說道：“想當年，我被我父親像物品一樣贈送給你義父，可你義父從來都沒正眼看過我！我那時以為我這輩子就這樣完了。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他，因為他，我才能認識你。”

“你什麼意思？”

“牧北，你可知道，當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就喜歡你。我也隻不過大你五歲，所以我讓你叫我姐姐，而不是姨娘。”

沒藏黑雲湊過來，不顧米禽牧北受到驚吓的眼神，繼續說道，“當時我受到你義父的冷落，還有大夫人的欺負，連脂粉銀都遭到克扣。我躲在角落偷偷抹淚，沒有人管我，除了你。你是唯一一個幫我出頭的人。你拉着我去找你義父，告訴他這不公平。後來你還想辦法讓野利皇後知道，讓她幫我說話。你那時才十三歲，就那麼勇敢，那麼憐香惜玉……”

這番表白在米禽牧北聽來，真是天大的嘲諷。

“十三歲的男孩，真是天真無知又自以為是啊。”米禽牧北自嘲道，“那時的我，就跟後來的野利皇後一樣，都隻不過是東郭先生。我真不該讓她知道你的事，讓她可憐你，以至于最後引狼入室，給你勾引君上的機會！”

“我沒有勾引君上！”沒藏黑雲争辯道，“是我在皇後宮中來不及躲閃被他看見，是他強要的我！皇後罰我回戒壇寺，我并無怨言。我也并不打算入宮跟她争奪名分。”

“你在這裡享盡榮華，你大哥現在權傾朝野，你還能有什麼怨言？”米禽牧北冷笑道，“這就是你所謂的……自由？”

“我爹也好，我大哥也罷，他們都隻不過是把我當工具。争權奪利那是他們的事，我對權力一點興趣都沒有。我要的，隻是人生得意須盡歡。”

沒藏黑雲再一次拿過那杯酒，一手繞上米禽牧北的脖子，一手把酒杯舉到胸前。“我知道你有未婚妻，但這沒關系，我不在乎跟别人分享，也不需要你一心一意。隻希望你不要辜負這良辰美景，咱們今朝有酒今朝醉。”

沒藏黑雲用一種男人無法拒絕的妩媚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米禽牧北。米禽牧北側過頭去躲開那眼神和近在咫尺的朱唇，心裡有些發慌。

這究竟是寺院，還是妓院？

沒藏黑雲身上的香氣越發濃烈，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讓他不由得心跳加速，血脈擴張，臉頰也開始發燙。他頓時明白了，這香氣裡有一種□□，一旦他喝下這杯酒，肯定會把持不住。

他定了定神，順勢抓住沒藏黑雲拿着酒杯的手，再把她的另一隻手從自己的肩上掰下來，都用左手緊緊鉗住。他不費什麼力氣，便讓沒藏黑雲雙手無法動彈。接着他輕輕抽出那隻酒杯扔到地上，再突然一轉身把沒藏黑雲猛地靠在了亭柱上。

沒藏黑雲心跳得飛快，臉頰通紅。她陶醉地呼吸着這個壓得她無法動彈的男人的鼻息，慢慢閉上眼睛，準備好好享受一番。

不過她期待的熱吻并沒有來到。對方開口說話了，聲音低沉而磁性。

“果然是良辰美景，酒不醉人人自醉。不過，我現在出征在即，還有許多要事需要處理，實在無法全身心地享受與你共度的時光。不如，等我為你們沒藏家出過力，凱旋歸來，到那時，咱們再心無芥蒂地行合歡之好。你說呢？姐，姐。”

那聲“姐姐”被重重地念出來，聽得沒藏黑雲渾身酥麻。但她還是不甘心，嬌嗔地說道：“何必等那麼久？人家現在就想要嘛……”

“你也不怕壞了你們沒藏家的大事嗎？”米禽牧北說完便放了手，轉身離去。

沒藏黑雲想要去追，可剛邁開腿，腳下卻被絆住，讓她狠狠地摔在地上。她的裙角，不知道什麼時候給纏在柱子上了！

“米禽牧北，你這個渾小子！”沒藏黑雲趴在地上嬌滴滴地罵道。

“等我回來哦！”米禽牧北頭也不回地跑了。

他一口氣跑出了戒壇寺，顧不得一路上遇到的沙彌尼姑們詫異的眼光。等他坐上馬車，豆大的汗珠開始巴拉巴拉往下掉。

兇險的處境他經曆得多了，可還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他甯願相信沒藏黑雲是想用美人計刺探他涼州之行的真實動機。如果她真的看上了自己，那實在是，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