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簡向棋盤走過來,卻在對上米禽牧北的眼神時猛地一陣心悸。剛才那些穢亵癫狂的沖動在她腦子裡還留有一抹殘餘,讓她一感覺到就羞惱不已。還好,元仲辛似乎并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
她把元仲辛拉過來,刻意讓他擋住米禽牧北的視線,這才讓自己的心緒稍微平和了一些。
米禽牧北偷偷瞄了她一眼,隻是暗自勾了勾嘴角,安靜地等着她發話。
“咳咳……”趙簡清了清嗓子,把棋盤上的棋子都抹到一邊,然後拿起三枚黑子分别擺在了棋盤的西側和南側邊線處以及東北角,俨然把棋盤當沙盤,說道,“西側是左廂軍駐守的夏遼邊境,南面是雲安親王所在的瀛洲,東北則是大遼上京臨潢府。”接着她又拿起三枚黑子并排橫放在西面腹地處,“這裡是橫卧在燕雲十六州北面的陰山山脈。從夏遼邊境到上京之間,如果不繞行燕雲,陰山便是必經之地。陰山地勢險要,關隘重重,十分利于設伏偷襲。而據我們得到的消息,雲安親王正是想利用耶律宗真親征夏軍之機,在陰山一帶設伏,趕在左廂軍之前出其不意偷襲宗真禦駕。我說得對嗎,米禽牧北?”
趙簡冷冷地叫着那個名字,卻沒有擡頭,雙眼隻顧盯着棋盤。
“你們知道的果然不少啊。”米禽牧北語氣中透着些無奈。
“那我問你,”趙簡接着說道,“雲安親王準備帶多少人馬?”
“五千。”米禽牧北的回答并沒有遲疑。
“五千人?”趙簡起了疑慮,“這麼龐大一支隊伍,他能如何做到從最南端的瀛洲縱穿燕雲把人帶到陰山而不被察覺呢?”
“這不難做到。”米禽牧北答道,“這五千人并非都從瀛洲出發,大部分,其實是從燕雲各地彙集而來。”
“各地彙集?”趙簡一驚,“這麼說,雲安親王的勢力已經遍布燕雲十六州了?”
“雲安一族在燕雲本來就根基深厚。不過這還得感謝你們大宋這一兩年的努力扶持呢。”米禽牧北輕飄飄地答道。
元仲辛聞言冷哼一聲,“看來,一旦讓雲安得手,他下一步就會一舉攻占整個燕雲地界,然後進軍北方的大遼五京。而按照你原本的計劃,大宋會趁燕雲局勢未穩,出兵攻打,然而燕雲一帶易守難攻,宋遼必會陷入膠着,這時你們夏便可以借着跟大宋合作之名從西面突破,坐收漁利。”
“随你怎麼想。”米禽牧北懶得聽他啰嗦,“反正我的計劃也被你們破壞了。”
“不管他的計劃是什麼,到時候,宋遼之間幾十年的和平将不複存在,燕雲甚至大宋北境都會成為一片焦土。”趙簡看着元仲辛憤然說道,接着又拿起一枚白子敲在棋盤中央,命令米禽牧北道,“現在我要你告訴我雲安在陰山一代的行軍路線和具體的埋伏地點。”
米禽牧北似乎并不打算立刻繳械投降。他伸手把元仲辛推到一邊,再向上一步直接面對趙簡,目光炯炯,絲毫沒有避讓,“你先告訴我你們想如何對付雲安親王。”
“嗯?”元仲辛一把抓住擋在自己胸前的那隻手,想把米禽牧北拽開,“都認輸了還讨價還價!”
他力道很大,可就算他把米禽牧北的手臂拽得發紅,米禽牧北也紋絲不動。兩人像在懸空掰手腕,就這樣僵持着。隻是米禽牧北并沒有理會元仲辛,而是目不轉睛地看着趙簡。
趙簡被他盯得心煩意亂,趕緊紅着臉轉身走到一邊。不過這一次,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羞臊沒有逃過元仲辛的眼神。
“這小賤人剛才是不是又想占你便宜?”元仲辛問道。他看看趙簡暈紅的臉,又看看米禽牧北琢磨不透的眼神,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難怪我一直覺得氣氛怪怪的。米禽牧北,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說完元仲辛把另一隻手搭上米禽牧北的肩頭試圖把他反手擒拿住,卻被動作更敏捷的對方一個反制把雙手絞在胸前,不能動彈。
米禽牧北把元仲辛拉到跟前,挑釁地說道:“怎麼,我想占她便宜,你就吃醋了?那如果我告訴你,不是我想對她怎麼樣,而是……”
“夠了!你們倆都别鬧了!”趙簡趕緊一聲怒吼打斷了米禽牧北的話。她已經囧得想要立馬逃走,卻又不能讓米禽牧北在這兒添油加醋地胡說八道。
米禽牧北聽話地放開元仲辛,卻忍不住得意地抿嘴一笑。
元仲辛隐約感到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卻又怕趙簡生氣不敢追問,隻得對米禽牧北罵道:“手下敗将還這麼嚣張!遲早把自己得瑟死!”
米禽牧北毫不在意地走到棋盤旁,拾起中心那顆白子。“其實你們不說,我也大概猜到了你們的計策。”他把棋子拿在手裡把玩着,“你們既然已經用流言逼着耶律重元去向宗真表忠心了,那他近期内便不敢輕舉妄動。而為了不暴露他想篡位的陰謀,他現在一定在焦頭爛額地思考如何處理跟往利莫文的勾結。而你們就可以通過潛伏在他身邊的渤海人透露給他雲安親王要謀反的消息,并且獻策讓他利用往利莫文來對付雲安親王。他會給往利莫文提供假消息,讓他把雲安親王當成耶律宗真來襲擊,并告訴耶律宗真往利莫文是來投靠大遼,幫他們平定叛亂的。畢竟往利莫文因為放走了耶律宗真而惹怒元昊的事衆人皆知,他要想投靠大遼也不奇怪。這樣一來,耶律重元既可以利用平定雲安親王來重獲宗真的信任,又可以用離間計借元昊之手除掉往利莫文,以絕後患,他自然會采納這個計策。而你們這招借力打力,在除掉雲安和往利莫文的同時又能避免戰事擴大,實在是一步妙棋啊!”
“看來還是什麼都瞞不過你。”趙簡有些不甘地說道,“不過就算你知道了又怎麼樣?難道你還有什麼後手?”
“不,”米禽牧北露出他招牌式的無辜眼神搖搖頭,“你們都把局布到這個份兒上了,我已經無計可施。那我就退而求其次,接受你們的條件吧。”他把手中那枚白子重新落在棋盤上,插在了陰山三枚黑子的中間。“大青山,碧峰峽。這裡是陰山山脈的中部。雲安會率軍從東側進入陰山,然後沿南側谷地向西行軍到此處設伏。”
“大青山……”趙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拿起另一枚白子放在陰山的東端,“那我們就讓往利莫文在東邊的大馬群山設伏,在雲安行軍的途中偷襲。”
“大馬群山地勢不如大青山險要,在此處設伏,雲安大有機會逃走啊。”米禽牧北略帶疑惑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