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們想要洗清通敵叛國的嫌疑,安安穩穩地回到大宋,那就拿米禽牧北的命來證明自己。”
可眼前這個兩個人是恩愛的夫妻啊!
“住手!”她上前阻止道,“你們不覺得,這樣太殘忍了嗎?”
“殘忍?你知道這個女人殺了多少大宋将士嗎?她是我們的仇人!”花辭樹怒答道,又低下頭對梁斌說,“你娶了大宋的死敵為妻,留在這裡做了一個夏人,還說你沒有對不起大宋?”
梁斌癱坐回地上,全身不斷地抽搐,七尺男兒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他用顫抖的手拾起地上的匕首,望向身旁的妻子,泣聲道:“娘子,和你在一起的這五年,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時光。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的選擇。如今,這樣的日子到頭了,我隻能将這條命還給我的故國。唯願來世,我們能生在同一國度,生生世世再做夫妻!”
說完,他又眷念地朝屋舍望了一眼,然後舉起匕首,一刀刺向了自己的心髒。
“夫君!”一聲凄厲的哀嚎刺破天際。他的妻子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力量,掙脫了繩索,沖過去緊緊抱住丈夫。可任憑她如何呼喊,梁斌都再也說不出話,最後終于口吐鮮血在她懷中斷了氣。
“夫君,你等等我,我來陪你了……”女人一把抽出插在梁斌胸口的那把匕首,再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趙簡用雙手捂住嘴,圓睜着雙眼看着倒在血泊裡的兩個人,悲哀、心痛和莫名的恐懼齊齊湧上她的心頭。
一對恩愛美滿的隐世眷侶,一眨眼間,就雙雙遭受從天而降的血光之災。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新做回普通人的機會。
這時,屋舍裡傳出來一些響動。“還有人?”花辭樹警覺起來,再次提劍沖進了屋内。
不一會兒他便出來了,竟然一手拎着一個哇哇大哭的小孩。
“原來他們還生了兩個小雜種,被藏在櫃子裡了!”他把兩個小孩往他們的父母身旁一扔,哭聲更響亮了。
這兩個小娃娃一男一女。女孩約莫有三四歲,男孩還不到兩歲。女娃娃一看到父母的屍體,就撲上去抱住号啕大哭,男娃娃卻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是坐在地上一個勁地嚎。
趙簡看到他們痛哭的樣子,心都快碎了。
花辭樹卻拔出劍說道:“掌院吩咐過,要斬草除根。除了梁斌,其他人一個都不能留!”
“住手!”趙簡不顧一切地沖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他和兩個小孩之間,“梁斌已經被你們逼死了,現在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嗎?”
“這兩個小孩是大宋叛徒和死敵的孽種!不除掉他們,遲早會是大宋的隐患!你讓開!”花辭樹舉起劍指向趙簡。
趙簡也怒了,嗖地抽出佩劍,“想要殺他們,先過了我這關。”
“趙師姐,你難道要為了兩個孽種,跟自己人兵戎相見嗎?”文無期也在一旁幫腔。
“殘害無辜,欺淩弱小,絕非秘閣中人所為!你們怎麼變成這樣了?”趙簡痛心地斥責道。
就在這時,在院外的樹上放風的柳月玲匆匆跑了進來,關上了院門。“米禽牧北來了!”
“來得正好!”文無期勾了勾嘴角。
趙簡一驚,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見文無期直接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道:“趙師姐請見諒,今天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給米禽牧北演的一出戲。”
“演戲?”趙簡幾乎一陣眩暈,“你們已經逼死了兩條活生生的人命,現在連他們的孩子都不放過!你們管這叫演戲?”
“掌院說了,要想騙一個無法被欺騙的人,就隻能假戲真做。”
趙簡難以置信地搖頭,“哪來的假戲?你們這樣做,就不怕真的把我逼反嗎?”
“很好!隻有你自己都覺得你會反,米禽牧北才有可能相信。如果你不想他們白死,那就抓住這個機會。你懂我的意思嗎?”
懂,趙簡當然懂。她已經明白了,這正是魏竦說的那個足以讓米禽牧北相信她會改變立場的理由。原來,這請君入甕的誘餌,竟如此的鮮血淋漓!
院門外響起了馬蹄聲,八齋的人立刻向後院撤去,一邊撤卻一邊輪流高喊,生怕院外的人聽不到。
“趙簡,這任務交給你多少天了,你卻總是口口聲聲推辭,說你殺不了米禽牧北。别以為掌院不知道,你早就對他動了情!你就是舍不得殺!”
“今天帶你來此,就是給你一個警告!你要再執迷不悟,這兩人的結局就是你的下場!”
“怎麼,你還指望米禽牧北來救你和這兩個孽種嗎?”
“有人來了,快走!”
……
院門被砰地一腳踹開,米禽牧北出現在了門口,傲然睥睨八齋剛好消失在屋舍後的背影。
“追!”他一聲令下,十幾個兵差就趕了過去。
“趙簡!”他低頭看見趙簡和院内的一片血腥,沉穩的心境立刻起了波瀾,趕緊跑過去蹲下扶着她,“你沒事吧?”
趙簡正跪坐在梁氏夫婦的屍體旁,一手抱着一個哭泣的娃娃,像一尊被大雨沖刷過的石像,神情呆滞卻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