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簡叫人給元仲辛送了信,約他到興慶府外見面,要他歸還生辰貼。
見面的地點是一片隐密樹林的狹小空地。米禽牧北陪趙簡乘馬車到達那裡時,看到不止元仲辛,整個七齋都來了。
他跳下馬車,牽着趙簡的手把她接下來。趙簡直接就要朝七齋走去,他卻拽住她不肯松手,似乎在擔心什麼。
“會很快的。”趙簡回過頭笑了笑,讓他安心。
他這才放開手,小聲說了句“我等你”,心懷忐忑地看着趙簡獨自走向空地的另一邊。
“趙姐姐!”小景跑了出來。她撲向趙簡跟她緊緊抱在一起,眼中全是酸楚。
趙簡撫摸着她的發髻,柔聲說道:“小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米禽牧北站在不遠處,能清晰地聽到她們的對話。
七齋的人陸續走了過來。先是王寬,他輕輕拍了拍小景的背,讓她回到自己身邊,然後簡單地對趙簡說了一句:“我理解你的難處,也尊重你的選擇。保重。”
接着是衙内,他急着沖了兩步,在趙簡跟前停下來,滿眼的怨氣都快噴到她臉上了。然後他又憤憤地看了一眼米禽牧北,轉頭對趙簡說道:“齋……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齋長。沒想到,你竟然還是……哎!”他說完便扭過身子,拉起直愣愣站在一旁還未開口的薛映就直接走開了。
現在,就剩下元仲辛一人站在趙簡的面前。他們默默對視了片刻,趙簡才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那隻玉镯,走上前去放在元仲辛的手裡。就在那一刹那間,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各自往對方的衣袖裡塞了一卷紙條。
“元仲辛,對不起。你我終究還是有緣無份。”趙簡話語中飄出陣陣涼意。
元仲辛手裡握着镯子,眼眶發紅,“你真的……真的回不了頭了嗎?”
“我已經沒有退路了。而且……”趙簡的聲音顫抖着,“我心裡,已經沒有你了……”
“趙簡!”元仲辛一把抓住她的手,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你在騙我對不對?你一定是因為有苦衷才這樣的!”
“元仲辛!”米禽牧北見狀猛地飛奔過去,向他怒吼着。
趙簡趕緊甩開元仲辛的手,轉過身向米禽牧北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米禽牧北這才在她身後站定。
“對不起,元仲辛,我沒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你就當我水性楊花好了。”趙簡咬了咬嘴唇,“把生辰貼還給我吧。”
元仲辛抽咽了兩下,像是在強忍着眼淚。他用顫抖的手從懷裡掏出那個紅色的帖子,立刻就被米禽牧北一把搶了過去。
“我們走。”米禽牧北狠狠盯了元仲辛一眼,帶着勝利者的不屑把生辰貼揣入懷中,接着便拉起趙簡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元仲辛站在原地,雙手發抖。突然,他目露兇光,嗖地拔出挂在腰間的龍吟劍,大聲喊道:“殺兄之仇,奪妻之恨!米禽牧北,我殺了你!”
米禽牧北轉過身,冷冷地看着元仲辛舉劍向他刺來,絲毫沒有躲閃的意思。他看得出來,此時元仲辛下盤虛浮,渾身力散,對他毫無威脅。隻等他自己撞過來,就可以好好地揍他一頓。
眼看寒光閃爍的劍尖馬上就要直刺米禽牧北的胸膛,趙簡突然從一旁飛身撲過來,伸開雙臂擋在了米禽牧北的身前。
元仲辛大驚,卻來不及收手,隻能劍鋒稍落,一劍刺進了趙簡的腰腹。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阿簡!”米禽牧北凄厲地喊了一聲,一把将她抱住。
元仲辛張大了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手一松,被染紅的龍吟劍就掉到了地上,鮮紅的血從趙簡的腰腹處汩汩地往外冒。
“為什麼?”他呆愣了半天才擠出三個字。
他是真的六神無主了。本來他拿劍刺向米禽牧北隻是為了做做樣子,讓這出被橫刀奪愛的戲碼演得更逼真一些,也沒指望能傷到他。可沒想到趙簡卻站出來為他擋劍,這完全不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啊!她這樣做,究竟是為什麼?
“趙姐姐!”小景大喊了一聲。七齋的人都圍了過來,卻不敢靠得太近。
米禽牧北扶着趙簡向地上癱坐下去。他拼命用手按住她的傷口,血還是不斷從指縫間湧出,手心手背都已被染得通紅。他的眉眼痛苦地扭成一團,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大顆的汗珠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元仲辛根本傷不到我的,你為什麼要替我擋劍?”他沙啞的嗓音帶着濃濃的哭腔。
趙簡痛苦地閉着眼,沒有回答。蒼白的臉上已經幾乎沒了血色。
“元仲辛!”米禽牧北突然轉過頭又是一聲怒吼,“找死!”
他把趙簡放到地上,正要起身去找元仲辛算賬,卻被趙簡緊緊抓住了衣袖。
“牧北,不要……”趙簡睜開眼,艱難地說道,“這一劍,算我還他的。從今往後,我跟他恩怨兩清,蕭朗陌路……”
她微微擡起頭看着元仲辛,卻讓元仲辛心裡更加慌亂了。她眼中那種一刀兩斷的決絕,冷徹骨髓,仿佛就像真的一樣。
米禽牧北不由得揪心地倒吸一口氣,“原來你說的跟他了斷,竟然是這個意思?”
元仲辛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不敢再看趙簡,隻是兩眼空洞地盯着地面,一滴淚珠順着臉頰滴落到地上。
“米禽牧北,你趕緊帶趙簡回去療傷吧。”王寬在一旁焦急地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