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趙洪更加糊塗了。
“等等……”趙簡卻豁然開朗,“難道,之前大宋方面跟米禽牧北合作的人,就是王曾?”
“還在裝!”魏竦目光越發兇狠,“算了,反正隻要殺了你們,你們就沒有機會把證據帶回大宋了!”
“你敢!”趙簡當即拔出劍擋在父親身前,“我爹好歹是大宋王爺,官家的堂叔。魏竦你是要反嗎?”
“一個落魄王爺,一個叛國郡主,我有什麼不敢動的?”魏竦鄙夷道,“你真以為你跟你爹在朝中還有人支持嗎?趙簡,實話告訴你,大宋高層,包括官家,早就對你疑心重重。你不過一介女子,如果不是靠色相勾引米禽牧北,又怎麼可能在夏做到參軍的位置?你恐怕早就成了他的女人了吧?這次刺殺任務是你對大宋證明忠心的最後一次機會,既然你失敗了,那就休想活着回到大宋!”
“你血口噴人!”冤屈、羞辱和憤恨一齊湧上趙簡的心頭。
原來米禽牧北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原來她真的已經被大宋背棄,隻因為她作為一個女子在夏擁有了在大宋永遠也不可能達到的地位!魏竦當初對她苦苦相逼,跟本就不怕她會反,因為他早就把這個結果算計在其中。如果自己能殺掉米禽牧北,自然是他赢,可如果刺殺失敗,他便可以借機除掉自己和父親,也是他赢。好一招穩賺不賠的妙計啊!
一開始以為自己是布局之人,後來發現自己隻是一枚棋子,再後來變成一顆棄子,直到現在才明白,自己原來也是這棋局中的獵物。
一股洶湧的氣息堵在趙簡的胸口,讓她呼吸都艱難。她拿着劍的手不斷顫抖,淚水瞬間填滿了眼眶。
“你不但污蔑我女兒,還損害我女兒的名節!魏竦,你無恥!”趙洪憤怒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臉漲得通紅。
魏竦看他這個樣子,愈發挑釁地說道:“趙洪,你能活到現在,可以知足了。當年要不是王宰執放你一馬,你早就沒命了!”
“你說什麼?”趙洪大口喘着氣。
“哼,你不會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将你貶黜到邠州,是王曾做的局吧?”魏竦得意地說道,“你知道他那麼多秘密,留在朝堂上始終是個隐患。本來我建議他直接做掉你,斬草除根,可他顧念舊情,隻是将你趕出了京城。這一次,你又成了他的威脅,他怎麼可能再放過你呢?”
“王曾……”趙洪哆嗦着向空中伸出一隻手,卻突然眼神放空,腳下一軟,向後倒去。
趙簡趕緊扔掉劍,跪下去抱住他,将他樓在自己懷裡。
“爹!”她心急如焚地喊道,“你别吓我!”
趙洪的那張臉已經從通紅變成了蒼白,嘴唇也開始發紫。
“阿簡……”他伸出冰涼的手撫摸着女兒的臉,已是出氣多,進氣少,“爹……快不行了……”
“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渾濁的淚水從趙簡的眼眶裡噴湧而出。
“阿簡,你聽爹說……爹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就是有你這樣一個女兒。一定要好好活着,這樣,爹才能走得安心。”
“爹,你不能走,你還沒有抱上外孫呢……”趙簡已經泣不成聲。
“爹已經很滿足了。因為,你比爹強……”趙洪努力地吐出每一個字,“爹這輩子,總是心軟怕事。當年如果我肯堅持跟王曾争一争,讓他懸崖勒馬,或許我們就不會走到如此地步。你比爹更堅定,更有主見,不會被感情左右,爹真的很欣慰。阿簡,以前爹對你最大的願望,是希望你後半生有個依靠,可現在,爹終于懂了……爹隻希望你能堅持自己的路,按自己喜歡的方式去活。爹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說完,他的手從趙簡的臉上滑落,頭也垂向了一邊。他的眼睛還微微睜開,仿佛想要一直注視着自己的女兒,看着她平安脫離險境。
“爹——!”凄厲的哭喊聲響徹雲霄,巨大的悲痛讓趙簡肝腸寸斷,渾身都在抽搐。
這兩天發生了太多變故,打擊接二連三地到來,可她為了不讓父親憂心發病,一直在努力強撐。可現在,終究還是沒能保住父親的性命。層層堆積的悲傷瞬間如決堤洪流般一齊向她襲來,她再也無法承受,整個人幾乎都要發狂了。
她從地上撿起劍,血紅的雙眼滿是殺氣。
“魏竦!我殺了你!”她向魏竦一劍刺去。
魏竦拔出腰間的刀,跟趙簡打鬥起來。趙簡不顧一切地瘋狂進攻,但她畢竟太過年輕,此時又無比沖動,哪裡比得上在兵部呆過許多年的魏竦老辣狠絕?不過幾個回合,魏竦就找準了她的破綻,一刀震飛她手中的劍,再把她狠狠撂倒在地,将刀尖對準了她的咽喉。
“大宋叛徒,死不足惜!”到這時了,魏竦還嘴裡不饒人。
趙簡半躺在地上絕望地閉上了眼,兩行淚從臉頰上滑落下來。她怎麼也想不通,自己一心為大宋,為何最後卻要背上叛國的罪名,死在宋人的陰謀中!
米禽牧北,你在哪兒啊?——趙簡突然在心裡喊出了這句話。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生死關頭,她居然指望一個她欺騙過傷害過的敵人來救她。
呵,說不定他正在一旁欣賞這一幕呢。看到那個為了自己國家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死在自己國人且是幕後主使的手裡,還要背上叛國的罵名永留史冊,難道不是最解恨的報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