邠州城外,河邊芳草地,元仲辛和王寬牽着馬來到了這裡。他們此時已經換了一身夏人的裝束,一頭青絲垂滿小辮。憑着在夏呆過兩年學到的一些黨項口音,裝作夏人蒙混過邊界應該不成問題。
兩年前,七齋五人在此相聚起誓,為救趙簡和趙王爺毅然攜手入夏。如今,他們帶着更重大的使命回到了這裡。隻是不知道七齋是否還能重新聚齊。
“算算時間,他們也該到了。”王寬向南面望了望。
果然沒過多久,遠處就出現了騎着馬的兩個人影。
“元仲辛!王寬!”衙内高昂的聲音響了起來,一如既往地對内心的喜悅不加掩飾。
他們倆揮了揮手,笑容滿面地看着衙内和薛映策馬飛奔過來。
衙内一跳下馬,卻換了一副态度,直接一拳砸到了元仲辛的身上,“你小子太過分了!當初要不是你扔下我們跑路,後面也不會發生那麼多事!”
元仲辛認命地挨了這一拳,對衙内扣過來的這口大鍋也毫不争辯,隻是捂着胸口慚愧地笑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錯。”
王寬拍了拍衙内的肩,又看着跟來的薛映說道:“嶺南過來路途遙遠,你們辛苦了。”
“嗯,”薛映點點頭,“我們一收到信就馬不停蹄地往這邊趕,還是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哎呀你們不知道那蠻荒之地究竟有多遠,馬都跑廢了好幾匹!幸虧本衙内有錢,一路上也沒虧待我們家小映。”衙内把着薛映的肩擠了擠眼,薛映拉着張臉直望天。
王寬微微一笑,問道:“韋伯父可安好?”
“我爹啊,沒事兒!”衙内不屑地說道,“原來米禽牧北是讓人偷了他的玉佩,又模仿管家的字迹給我寫的信。他根本就沒病!”
“沒事就好。”王寬欣慰道。
“哦對了,我爹也要過來,已經向官家請了旨。”衙内繼續說道,“不過他坐馬車走得慢,要晚一點到。”
“是為了車行炮?”元仲辛問道,因為信中提到過要用車行炮的事。
“應該是……”衙内一談起技術問題就有些費腦子,“他說現在大宋雖然用夏的圖紙造出了一台,但造不出核心部件。當年他跟陳工談過車行炮的細節,可以過來看看能不能再改進一下。”
“那太好了!”元仲辛興奮道,“趙簡說過,米禽牧北就是因為斷定大宋沒有夏的冷鍛術,造不出制動裝置,才敢讓她把圖紙交給大宋的。如果能找到别的方法改進,當然再好不過。就算不能完全解決問題,能讓車行炮多用幾次,也夠派上大用場了。”
“那是。我爹是什麼人?肯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衙内拍拍胸脯說道。
“我也跟我爹娘通信了,他們也要過來。”薛映插話道。
元仲辛一聽,激動地握住薛映的手,眉毛都擡到了天上,“那真是太好了!有了薛伯父這樣的武林高手,我們還愁救不了人嗎?”
“我爹說了,雖然他已不是軍戶,但同胞有難,出手相救義不容辭。”薛映一字一頓認真地說道。
“老賊也是這樣跟我說的。”元仲辛神情激昂起來,“他說他要帶着開封府最能打的弟兄來助陣,這一次分文不收!”
“可是開封那些潑皮有幾個真能打啊……”衙内卻潑冷水道,“還有别的人嗎?”
元仲辛對他斜眼一瞪,淡定地說道:“樊大人駐守邊關和調任邠州的時候,招安了不少江湖流寇,個個都身手不凡。他們有的不願加入行伍,卻對樊大人十分信任。我和王寬拿着樊大人的信物去找他們,他們二話不說就答應聽我們調遣。現在已經招納了不下千人。”
“哇!樊大人真是一呼百應,哦不,一呼千應啊!”衙内在詞語的活學活用上一向頗有天賦。
王寬也笑着點點頭,“韓掌院給我們的要求就是不能動用官方力量。如果沒有樊大人,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另外,梁竹會帶領三萬禁軍前來邠州駐守,名義上是确保邠州的順利交接,實際上是為了防止夏到時候狗急跳牆,直接開戰。隻是,不到萬不得已,禁軍是不能動的,否則,宋夏就真的打起來了。”
他又走到馬旁邊取下一個包裹對衙内和薛映說:“我們這次入夏,一是要聯絡趙簡,二是要探清敵情。這是我們準備的兩套夏人的服飾,你們趕緊換上,再把發型改一下,我們這就出發。”
王寬幫着兩人換裝,元仲辛卻一直焦急地往東面望。
幫二人準備妥當之後,王寬若有所思地問他:“你還在……等人?”
“你難道不想等嗎?”元仲辛睜大了眼,覺得王寬明知故問。
王寬領會了他的意思,卻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小景……可能真的不會來了。”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來?你真要這樣放棄她嗎?”元仲辛有些急了。
王寬的眼眶開始發紅,“我父親對他們族人犯下了滔天大罪,她的父母是不會接受我的。”
“無論怎樣,我相信小景。你都給她寫了信,說好了今天相聚,那就一定要等她。”元仲辛堅持到。
“對啊,七齋重聚,怎麼能少了小景呢?”衙内和薛映也附和道。
“我的信是寫給夜鸢夫人的。”王寬皺着眉說道,“隻怕小景連信都沒有看到。”
這句話倒是讓元仲辛洩了氣。他讓王寬給小景寫信,可他們并不知道小景究竟在哪兒,所以隻能寫給大遼皇城裡的夜鸢夫人讓她轉交。隻是,夜鸢夫人的态度怕是要比小景的父母更加強硬。這件事他們本來就沒抱多少希望。
他們牽上馬,都變得沉默不語,準備着朝北邊走去。
就在這時,頭頂上傳來了嘹亮的鳥鳴聲。他們擡頭一看,一隻雪白色的大鳥正在上空盤旋,似乎在居高臨下地打量着他們。
“哇!好大好漂亮的鳥啊!”衙内驚歎道。
王寬看見那隻鳥,突然驚喜地睜大了眼,眼中流出難以掩飾的激動。
“元仲辛!”他抓住元仲辛的手臂,嘴唇直打顫卻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是海東青!渤海人的海東青!”元仲辛替他欣喜若狂地喊了出來。
不遠處響起了馬蹄聲,接着,一個身着翠綠絲裙,耳側挂着幾條細辮的女孩騎着馬從林子裡鑽了出來。
“小景……”王寬喃喃地念着那個名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大哥!”小景一看到他,便跳下馬飛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