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有最充足的理由殺我。”米禽牧北對他凝目而視,“大宋那些官員,要的隻是讓他們滿意的結果,過程并不重要。七齋本就是一體,誰來動這個手都一樣。再加上你們從我這兒拿走的那些情報,足以讓你們為之前發生的一切編一個圓滿的解釋,讓趙簡成為這其中最大的功臣。”他看元仲辛目光呆愣,又補充了一句:“不會編沒關系,我可以教你。”
元仲辛不可思議地盯着他,眉毛擰成一個結。這家夥的腦洞究竟能有多大?
米禽牧北似乎并不覺得自己在說多麼嚴峻的話題,端起酒壺給自己和元仲辛重新斟滿酒,閑聊一樣地說道:“其實我考慮過讓趙簡親自動手,但後來又覺得,這對她太殘忍了。”
“對她殘忍?”元仲辛睜大了眼,“那我呢?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你?”米禽牧北有些緊張地眨了眨眼,“莫非你也……”
“别自作多情。”元仲辛白了他一眼,“我是說,殺了你,要讓我如何面對趙簡?”
米禽牧北松了一口氣,“這我倒沒想過。不過我喜歡的人是趙簡,又不是你,為什麼要考慮你的感受?”
“你……”元仲辛隻覺眼前這人特别欠揍,“現在是你在求我,你就這個态度?當我是工具嗎?”
“因為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拒絕。”米禽牧北笑得有些得意,又端起酒杯,“來,我敬你。”
元仲辛也氣笑了,跟這種腦子不正常的人簡直沒法交流。但米禽牧北的确一針見血,這是唯一可以讓趙簡重回正軌的辦法,他是不可能拒絕的。
“米禽牧北,該我敬你。”元仲辛咧着嘴跟他碰了一下,咬牙說道,“我是沒有人格,而你……你這人沒有心!”
“那不正好嗎?”米禽牧北呵呵一笑,“反正都是工具罷了。”
“算你狠……”元仲辛忿忿地把杯中的酒一股腦倒進了嘴裡。
米禽牧北也一飲而盡,又說道:“你放心,我會跟她解釋的。就算要怪,她也隻會怪我。我還指望你照顧她一輩子呢。”
元仲辛捏緊酒杯,明亮的眼眸瞬間蒙上了一層陰影,有一種叫做自尊心的東西像是被觸痛了。“我不需要你這樣把她讓給我。”他黯然地說道。
米禽牧北似乎不太明白他的話,“我沒有把她讓給誰,我隻是在為她尋找一條最合适的路。你不是一直喜歡她嗎?而我看得出來,她心裡也一直有你。”
“不。”元仲辛搖搖頭,“等她知道真相之後,她的心中,就再沒有誰能代替你了。”
米禽牧北淡淡一笑,“元仲辛,你要明白,在趙簡心中,無論你還是我,都不是最重要的,我們争這個沒意義。我要還給她的東西才是她心裡真正無可替代的。”他擡起眼簾,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成為一縷幽魂糾纏在她心上,随着時間被漸漸淡忘,或者做一個大活人守在她身邊,陪她去追求夢想,二選其一,你想怎麼選呢?”
元仲辛咬了咬牙,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良久,他才擡起頭,釋然地一笑,“這樣挺好,我不跟你換。”
米禽牧北微笑着起身,又問道:“你在将軍府的密室裡,有沒有看到一句話:‘甯為危境虎噬,不為溝中狐食’?”
“看到了。”元仲辛頗有深意地點點頭,“這句話其實我很熟,以前看我哥寫過。”
“是嗎?”米禽牧北略有些驚訝,感慨地笑了笑,背過身去,聲音低沉下來,“當你聽到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對我動手。”
“米禽牧北……”元仲辛也站起來,走到他的身旁,“你真的……決定了?”
米禽牧北深吸一口氣,“反正都要死,為什麼不死得更有價值一些呢?”
元仲辛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所以你吃那些甘露丸,不僅僅是為了甯令哥?”
米禽牧北歪着頭沖他一眨眼,“我設的局,從來都不會隻有一個目的。”
……
沙場上大雪漫天,趙簡在風雪中狂奔。
她遠遠地看見元仲辛拿劍刺向米禽牧北,頓時失聲大叫:“元仲辛,你住手!”
米禽牧北轉過頭,見她朝他們跑來,當即抓起元仲辛拿劍的手,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拉。削鐵如泥的劍鋒輕易地穿過皮甲,幾乎毫無阻礙地刺透了他的胸膛。
元仲辛大吃一驚,待他回過神來,連人帶着劍柄已經被拉到了米禽牧北的胸口前。
“不要!”趙簡在遠處一聲慘叫。
米禽牧北胸前銀灰的皮毛被染成鮮豔的紅色,元仲辛隻覺得自己手上一沉。
他趕緊伸手去扶,又看着自己滿手的鮮血,喃喃地問道:“我哥當初……是不是也這樣?”
米禽牧北吐出一口血,含笑道:“這是我……還給他的……”他又緊緊抓住元仲辛的手,“照顧好趙簡,一定要護她周全,讓她……幸福……”
“米禽……”元仲辛兩眼一熱,哽咽難言。
“你不是很會演戲嗎?”米禽牧北看向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帶着逗弄,“接下來……就看你的了。别讓我失望。”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死的。”元仲辛悲痛地閉上眼,努力控制住發抖的雙手,牙關一咬,狠狠地拔出了劍。
鮮紅的血水從米禽牧北的胸口飛濺到空中,把紛紛揚揚的雪花染成了一朵朵墜落的紅梅。他痛得瞳孔一縮,全身癱軟地向後倒去,臉上卻露出了釋懷的笑容。
趙簡終于趕到了眼前。她飛身撲過去,将快要倒地的米禽牧北一把抱入懷中。
“牧北!”她蹲下來,心痛地摟着他,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