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天,平靜的柳葉溝就起了波瀾。
村口的小酒館外,一大群人圍成一圈,中間跪着一名異族打扮的男子,雙手綁在身後,被揍得鼻青臉腫。酒館門口的台階上放着一把木椅,椅子上坐着一位六七十歲的老者。他是管理村中雜事的耆長,看上去頗有威望。米禽牧北則站在對面人群後不起眼的角落裡,像是個存粹的旁觀者。
沒水正茂指着跪在地上的男子高聲說道:“就是這個人,剛才鬼鬼祟祟地在我們好幾家人的屋舍四周繞來繞去,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看這打扮,怕是遼人吧?”旁邊一名女子問道。
“老實交代,你是什麼人?來幹什麼的?”話音未落,那男子胸口和後背就又挨了兩腳。
男子狼狽地撲倒在地,用蹩腳的黨項話求饒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說……我說……”
“你是不是遼人?”坐在木椅上的耆長開口質問,嗓音滄桑低沉。
“我……我是……”男子小聲回答。
人群中一片嘩然。猜測被證實後,大家眼中都多了些擔憂。
“難道你是遼軍?來柳葉溝做什麼?”耆長繼續審問道。
男子戰戰兢兢地擡起頭,左顧右盼,沒有立刻回答,直到看見旁邊一個屠戶咧着嘴慢慢抽出自己的宰羊刀,這才又趕緊結巴道:“我……我是……遼軍斥候……是來這兒……探明虛實的……”
“斥候?”耆長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須,“也就是,軍中的探子?”
此言一出,村民們頓時緊張起來。遼軍專門派人來探柳葉溝,莫非是要打過來了?
沒水正茂上前一步,神色淩厲地質問道:“咱們柳葉溝有什麼值得惦記的?怎麼會被遼軍盯上?”
“是啊……”衆人紛紛附和。這裡既無豐富物産,又不是行軍要道,如此偏僻的村落,怎麼還會有遼軍專程來打探呢?
面對四周威脅的目光,遼軍斥候隻能交代:“據說賀蘭山……有……有夏國的龍脈,這柳葉溝旁邊的山巒……正好就是……就是最薄弱的龍頸。所以我們聖上想占領柳葉溝,以此為據點……挖斷龍脈……”
“什麼?挖斷龍脈?那不是要毀了我大夏的國運?”
“太可惡了!那山上還有我們的祖墳呢!”
村民們立刻沸騰起來,個個義憤填膺。忽然有人喊道:“殺了這個遼賊!不能讓遼人太嚣張!”
“殺了他!殺了他!”呼聲越來越高。
耆長眉心緊鎖,目光炯炯,雙手緊抓着椅托,眼看就要點頭同意。遼軍斥候隻能在地上拼命磕頭求饒。
“且慢!”劍拔弩張之時,米禽牧北從人群中走出來,擡起手讓大家稍事冷靜,“此人殺不得!”他朝耆長行了個折手禮,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中繼續道,“遼軍探子若沒有回去,他的将領定會察出異樣,遷怒柳葉溝,到時候對柳葉溝的侵占隻會變本加厲。倒不如放他回去,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讓遼軍對我們放松戒備。”他又蹲下來,透過面具凝視斥候那雙帶着恐懼的眼睛,悠然說道:“而你如果不想遭罰,肯定不會把你被村民抓住,還把大遼軍機透露出來的事如實禀報吧?”
“不會不會!我絕對什麼都不說!”斥候趕緊保證。
耆長一聽,覺得頗有道理,不禁點點頭,“嗯,梁先生此言有理。讀過書的漢人就是比我們想得周全。”于是,他便讓人給那斥候松綁,放他走了。
斥候離開之後,村民們立刻又變得憂心忡忡。
“雖是放走了他,可遼軍還是會打過來,我們該怎麼辦呢?”
“要不趕緊逃難吧,保命要緊!”
“不行!遼賊可是要挖大夏的龍脈!還有我們祖祖輩輩的墳頭!我們跑了,那不正好讓他們得逞了嗎?”
“可是我們村裡就一百來戶人家,老的老小的小,跟遼軍拼命定是以卵擊石,白白送死啊!”
“唉,要是能讓沒藏國相派兵來救咱們就好了……”
“做夢吧。他那隻縮頭烏龜,根本指望不上!”
大家焦頭爛額地你一言我一語,一時間束手無策。
就在村民們漸漸詞窮,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米禽牧北又開口說道:“要想守在柳葉溝,殲滅來襲的遼軍,并非不可能。”
“先生可有良策?”老耆長趕緊問道。
米禽牧北走到人群中央,點頭答道:“對付強敵,不一定非得正面硬碰硬。若是能設下埋伏,再借用一些巧力,大挫遼軍未必無望。”
“說得輕巧!”人群中有人嗤之以鼻,“你打過仗嗎?知道裝備齊全的軍隊多能打嗎?不過是讀了幾本書,紙上談兵而已!”
質疑的聲音随之而起,米禽牧北并不意外。以他現在文弱書生的模樣,其他人怎麼可能相信他對兵戎之事的見解?除非,他故意露出自己身份的破綻……
“其實……我的确……在軍中待過……”他故作躲閃地回答道。
“你從過軍?”一旁的沒水正茂眼睛一亮,“我就說嘛!看你剛才對那遼軍探子的态度,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個普通商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