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可以回家了!”
米禽牧北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幫他們一起收拾,朝地道外走去。
“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停下來說道,“你們想不想去拜訪寶引指揮使,感謝她的恩情?她看到你們沒事,一定會很高興的。”
沒水正茂等人也停下腳步,相互對視了幾眼,連忙點頭道:“對啊,是得好好感謝寶引指揮使!隻是……她那麼大個軍官兒,我們也不知道去哪兒找她啊。”
“放心,我知道。”米禽牧北拍了拍沒水正茂的左肩,“我帶你們去找她。”
***
沒過幾日,米禽牧北果然把那幾位村民帶到了賀蘭山北面的朝順軍司。
他們走過戒備森嚴的軍營大門,卻沒有人阻攔,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樣。不一會兒,右廂軍副将毛龐米勒竟滿臉堆笑地迎了出來。
“毛龐将軍親自迎接,梁某實在不敢當。”米禽牧北低頭客氣道。
“今日有貴人來,本将軍怎可怠慢?”毛龐米勒也顯得十分殷勤。
沒水正茂等人有些懵。這個毛龐米勒他們認得,正是當日在柳葉溝耀武揚威濫抓兵丁的那個軍官。當時他硬要抓走梁懷甯,還是在寶引秀和的幫助下,沒水正茂站出來頂替才解的圍。沒想到,梁先生現在居然跟他如此友好了。看來,此一時彼一時,梁先生在官場确實混得不錯。
他們被毛龐米勒帶到校場,遠遠地,就看見寶引秀和英姿飒爽地在點将台上揮舞長槍,指揮着數萬士兵操練。
毛龐米勒身邊帶了一支幾十人的護衛隊。他向一人下達指令,那人就跑到點将台上,把寶引秀和叫了過來。
大恩人在前,沒水正茂等人欣喜萬分,沒等寶引秀和走近,就提着一簍簍肉蛋糧蔬迎了過去。
“寶引指揮使!總算能見您了!我們是來感謝您的救命之恩的!”他們高聲大呼。
寶引秀和一看見他們,立刻慌了神。她一時沒明白發生了什麼,隻得攔住他們,壓低聲音急切地問道:“你們怎麼還敢來軍營?”
“嗨,沒事了,太後已經大赦天下了!”沒水正茂笑着答道。
“大赦天下?我怎麼沒聽說?”寶引秀和一頭霧水,擡起頭看向前方。
那個身形消瘦帶着面具的男人出現在她的眼前。
“是你?”她越發疑惑,“你怎麼也來了?”
“寶引秀和,這位可是當今太後身邊第一謀士,梁懷甯梁先生。”毛龐米勒湊過來介紹道。
“原來你就是梁懷甯?”寶引秀和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又見毛龐米勒在旁邊一臉谄笑,頓覺一股寒氣爬上背脊。
米禽牧北對她拱手道:“那日承蒙指揮使關照,梁某也是來感恩的。”
“你們什麼意思?”寶引秀和警覺地向兩旁一瞥,隻見那隊衛兵正無聲無息将他們圍起來。她越發感覺蹊跷,不由得握緊手中長槍,拉長臉到:“對不起,我不認識你們!”
村民們卻一臉委屈,“寶引指揮使,您剛剛還問我們來着……您要是不想見我們,我們走就是,隻是這些謝禮,您一定要收下。”說完他們就把那些竹簍放在她的跟前。
寶引秀和隻得無可奈何地閉了閉眼。
這時,毛龐米勒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打開來問那些村民道:“你們看看,這上面,是不是你們的名字?”
“柳葉溝沒水正茂……是……是我們……”村民們稀裡糊塗地點着頭。
毛龐米勒又轉過頭,舉起那張紙道:“寶引秀和,這可是你上報的陣亡名單!”說完他瞬間變臉,下令道:“寶引秀和私放逃兵,僞造陣亡名單,人證物證俱在!給我拿下!”
事已至此,寶引秀和自知百口莫辯,手握長槍仰天大笑,“大赦天下?哈哈哈,好手段!”
“怎麼回事?太後不是已經大赦天下了嗎?怎麼還抓人?”沒水正茂驚呼起來,連忙拉着米禽牧北道,“梁先生,你趕緊說句話啊。”
米禽牧北輕輕抹掉他的手,向前走出兩步,轉過身來,展開一幅卷軸莊重宣讀:“太後懿旨,柳葉溝衆人聽旨!”
村民們趕緊跪下。
“柳葉溝沒水正茂等人,敗壞軍紀,臨陣脫逃,本應處以極刑,以儆效尤,但念在其出逃并非自願,且指認首犯有功,特赦其罪,既往不咎。欽此。”
“梁先生……這……”那幾人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米禽牧北走上前去,把懿旨塞到沒水正茂手裡,說道:“太後赦免了你們的死罪,還不謝恩?”
“不對啊梁先生……你明明說的是大赦天下……那寶引指揮使她……她……”沒水正茂結結巴巴地問道,看向寶引秀和的雙眼急得發紅。
寶引秀和慘笑着搖頭,“還不明白嗎?你們是被這個梁懷甯當槍使了!”
“不可能……”沒水正茂跪在地上抱住米禽牧北的腿,感覺天都快塌了,“梁先生,不是這樣的對不對?你快去跟太後求個情,放了寶引指揮使。她也是你的恩人啊!”
“恩人?”米禽牧北猛的抽出自己的腳,指着寶引秀和說道,“我家破人亡,變成這副模樣,全拜她爺爺所賜!”
“你血口噴人!”寶引秀和怒吼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我爺爺也不可能做傷天害理的事!”
米禽牧北不屑地回道:“你這幾年都不在涼州,自然不會知道你爺爺都幹了些什麼好事。”
“可那隻是她爺爺幹的事,跟她有什麼關系啊?”沒水正茂哭喊道,“你又何必害她呢?梁先生,你是個好人啊!”
“我是好人?”米禽牧北怅然地吐出一口氣,卻冷笑道,“呵呵呵呵……你真以為我是你們想象中的好人嗎?”他彎下腰,話音變得愈發陰森,“你以為我真的弱不經風嗎?其實都是裝出來的。我這種将相之才,豈能隻做一個白白送命的小卒?你頂替我從軍,是你自己太傻!”
沒水正茂哆嗦着直搖頭,“可你為什麼會竭盡全力幫柳葉溝對抗遼軍,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你還救了我一命……”
“那是因為……我需要一個功績,拿來作為加官晉爵的投名狀。”米禽牧北一副恬不知恥的模樣,“你以為遼軍為什麼會盯上柳葉溝?因為正是我,故意散布了柳葉溝有龍脈的謠言。”
“你說什麼?是你把遼軍引過來的?”沒水正茂隻覺一陣天旋地轉,猶如五雷轟頂。
“沒錯。”米禽牧北仍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态,“至于救你的命,呵,隻不過是那一箭射偏了,歪打正着,沒想到竟賣了你一個恩情。”
“啊——!”沒水正茂撕心裂肺地哀嚎起來,“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那樣做?為什麼要害柳葉溝,害我們死了那麼多人!”
米禽牧北咬着牙,居高臨下地冷笑道:“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報仇!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讓寶引未央也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
寶引秀和怒不可遏,舉起長槍指向他,“梁懷甯,你真是個狼心狗肺的卑鄙小人!不管我爺爺做了什麼,你都活該!”
“快給我拿下!”眼見寶引秀和就要沖着米禽牧北殺去,毛龐米勒趕緊下令。周圍的侍衛立刻沖上去把寶引秀和團團圍住。
寶引秀和不想與這些朝夕相處的同袍們動手,冷笑着放下了長槍,束手就擒。
“梁懷甯!你這個僞君子!你這個混蛋!”沒水正茂等人卻憤怒地朝米禽牧北撲過來,差點抓住他群毆,幸好旁邊的侍衛及時趕到将那些人按住。
毛龐米勒鄙夷地說道:“梁先生,這些刁民真是不識好歹。明明是你向太後求情給了他們一條生路,他們還狗咬呂洞賓……”
“閉嘴!”米禽牧北像是沒來由地突然發火,随後才緩上一口氣,默默松開攥緊的拳頭,“太後有令,将寶引秀和押回興慶府。其餘人,都放了吧。”
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朝軍營外走去。沒水正茂等人的謾罵聲繼續從背後傳來。
“梁懷甯!你忘恩負義,不得好死!……柳葉溝不會原諒你的!……有多遠滾多遠,再也不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