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無澗問。
“魔王的一條腿,”錢筠說。
六個道士在空中一字排開,每人手中的劍尖吐出一條金龍,向着山丘噴湧而出。光龍不走直線,而是上下左右翻騰着,在山丘奔過來的半路上結成一張光網。
“砰!”魔王的腿撞到光網上,前進之勢暫緩,而幾個道士被震得向後連翻幾個跟頭。乾筠與無澗隻是口吐鮮血,其餘四人直接昏了過去,朝着下方大地墜落。
“接住他們,”無澗沖乾筠和陌岩說,語調中聽不出一絲慌亂。
在那二人俯身下潛之際,無澗将寶劍朝天空一指,劍身閃亮了一下便消失不見。跟着一聲霹靂,前方空中一道光影落下,寶劍插進小丘頂部直至沒柄,魔王的腿這下徹底動不了了。
這都讓他逮住了,陌岩心道,不簡單。貌似魔王已将自己拆散,可以随意移動肢體。
同乾筠一起救下另外四人後,陌岩回到半空,等了半天,沒見别的動靜。他以為魔王會震怒,卻見遠處空中的那隻魔眼中精光收斂了不少,甚至還有點兒犯迷糊的意思。這是怎麼回事?是魔王又在耍什麼花樣嗎?
“呃、陌岩兄,”纮霁的聲音猶疑在他耳邊響起,“那個、你要不要過去看看?你老婆在跳脫衣舞。”
“什麼?”陌岩腦袋嗡地一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哪裡?”
“在南邊。不過你别急,鶴琅和他女朋友已經趕過去了。”
“我女兒呢?”陌岩腳踩蓮花座,朝南方飛去。
“放心,我抱着呢。她可能餓了,我讓銀徽進屋給她找吃的去了。”
******
“郎有情,那個妾有意,
“白花花的銀子呀,
“不會把人欺。”
魅羽手執一條紅色紗巾,搔首弄姿地扭動着身子,孤零零地在荒野上做這些,看着有些滑稽。她雖在鶴虛山和玉清宮學過不少歌舞,可那些都是正經舞蹈。要說勾引人的,還得靠在雅宣閣和長雲坊做姑娘時的經曆。現下邊跳邊搜刮枯腸,有一句沒一句、連湊帶蒙地哼唱着那些窯子歌。
“燭淌淚,莫叫美人泣,”
“紅嘟嘟的嘴唇呀,
“隻認一個你……”
扭了半天,上身隻剩一個小背心了。偷眼去瞧魔王的反應,那隻眼睛有些眯縫了,可還是處在清醒狀态。這怎麼辦呢?真要自己來真格的嗎?不知為何周圍越來越冷,快和冬天一樣了。硬着頭皮又蹦跶了一會兒,除下長裙,隻剩一條薄薄的打底褲。果然,正前方魔王的目光開始變得迷離起來。
魅羽正暗自得意,卻發現魔王并沒有望向她這邊。順着他的目光循去,見不遠處的小土丘上站着一男一女,正在深情相擁。乍看之下,魅羽還以為是那些衣不蔽體的土著人。從她的角度隻能看清女人的後背,除了一頭瀑布般的長發,全身竟然毫無遮擋。
魅羽啧啧稱奇,想不到本地竟然也有身材曼妙、皮膚白皙的美女。男人被擋住了,看不清,從擱在一旁地上的衣物來判斷,估計也沒剩下啥了。嗯,土著人行事作風一向豪爽的啦,不稀奇。不過大敵當前,這小兩口竟不知道嗎?還跑這裡來風流,這得有多麼幹柴烈……
“啊——”魅羽尖叫一聲,雙手掩面,轉過身去。居然是大師姐和鶴琅!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她都不會相信。明白了,大師姐在她離去後,定然是記起了師父當年描述異首焚星術的細節,所以她和鶴琅趕來此處,是為了幫自己忙。隻是想不到,魅羽一向自認為了解大師姐——剛正不阿,純潔如仙子——這回在西蓬浮國的相遇,卻徹底颠覆了她的認知。
大師姐先是完美執行了師父的計劃,将他們這夥人在三位天尊和王母的眼皮子底下送來此處做人質。自始至終氣定神閑、守口如瓶,行事作風幹淨利落,沒半點兒婦人之仁。
現在為了迷惑魔王,一向以面紗遮臉的她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野外脫得□□。作為旁觀者的魅羽都忍不住面紅耳赤,一顆心砰砰直跳,大師姐卻旁若無人、泰然自若,可真是個狠人。
正胡思亂想,見北邊天空又來一人。腳底下踩着隻晶瑩剔透的蓮花寶座,是陌岩。看他急火火的那個樣,本來就髒兮兮的衣褲被燒成乞丐服。
當然面容還是一如既往地帥啦!魅羽在想象中搖着不存在的尾巴,樂呵呵地迎上前去。“哎呀,佛陀這蓮花座可真不錯,哪裡買的?都有啥妙用?”
“沒啥實際用途,拿來擺譜的,”陌岩有些氣急敗壞地說。落地後,寶座一閃不見,同時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快去把外衣穿好,不害臊。”
“是是,”魅羽轉身,屁颠颠地去取丢在地上的衣裙,又被他叫住。
“那倆人幹嘛呢?”他指着那邊大師姐和鶴琅二人問。魅羽簡要說明了情況。
“這樣啊,要不……”陌岩思索片刻後,開始沖她擠眼睛。
“怎麼了?”她不明就裡。
他還在擠眼睛。
“這是有眼疾?進沙子了?我給你瞅瞅。”
她靠近兩步,踮着腳,湊過去看他的眼,被他一把摟住腰。“不如咱們也幫着添把柴火?”
魅羽望着他眼中的火苗,忽然反應過來,驚慌失措地“啊——”又一聲尖叫。
他翻了個白眼,嫌棄地推開她。“至于嘛,咿呀鬼叫的,耳朵都被你震聾了。就這還女魔頭呢,先前那個舞跳得扭扭捏捏的,你看人家!”
我要不扭捏,你會不會一上來就斃了我?魅羽心裡嘀咕,不敢說出口。
卻見他一晃便不見了蹤影,如離弦箭般朝魔王的發林沖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