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魅羽的設想中,九五真教的會場當是類似于大禮堂、運動場之類的建築結構,便于群體聚集。在這種大型室内或室外空間内,就算随處安裝了先進的監測系統,她想混進去也不是沒有可能。
結果溜溜達達到了會場入口處,傻眼了。會場是建在海面上的一個球形結構,與陸地僅有的聯系是一條水下通道。通道門口自然有安檢人員把守,真能做到一隻蒼蠅也不放進去。
“喂,你們在哪兒?”魅羽離開入口處,找了個沒人的地方,通過随身攜帶的隐蔽通訊裝置,問兩個同伴。
“在咖啡店,”隴艮的聲音,像是正在吃東西。“會場入口右邊那家。丫頭你不在家待着,跑這兒幹嘛?”
“境初呢?進場了嗎?”她問。
境初在會場内肯定不敢打開通訊裝置,以防信号被截獲。
“老闆早進去了,還是高級會員,等散場估計得晚上了吧?丫頭你也别亂跑了,來咖啡店和我們一起等吧。”
魅羽沒再出聲,她還是不死心,朝入口一側的大牌子走去,那上面畫着會場結構示意圖。由于法會每年隻召開一次,平時倒是對公衆開放,時不時辦個科學講堂、音樂會啊什麼的。
觀衆席由幾十個大小不一、全自動化的圓環構成。這些圓環被分隔成一間間封閉的小室,每間小室隻能坐一人,配有音頻、視頻、溫控等裝置。
大球内壁有為各層圓環設立的功能機構。隔間裡的觀衆倘若渴了餓了,要離開會場,或去洗手間、活動室,隻需按下相應的按鈕,所在圓盤便會轉動,将提出請求的隔間對準相應機構。也就是說,一個蘿蔔一個坑,每個與會者都在系統掌控之中,想多進個人完全不可能。
圓球中央是主席台、講堂、會議廳等,雖可同時容納多人,也都是密閉的,僅靠多媒體與觀衆席聯絡。真安全啊,魅羽心道,觀衆中就算混入刺客,也無法靠近位于中心地帶的長老們。
沒轍,隻得在大門口外的廣場上瞎逛。待到太陽西斜,普通教徒陸續離開會場,隻剩高級會員還在裡面。
“你們還在咖啡店嗎?”魅羽小聲問同伴,打算放棄了,“我現在……”
這句話沒說完,一輛黑色長轎車停到了附近的馬路邊。車門打開後,出來一個老和尚、兩個小和尚,都穿着土黃色的僧袍。老和尚另披一件深紅色袈裟,領口鑲着七寶珠,六七十歲的年紀,長長的眉毛在眼角處垂下。長相不算俊美,但讓人望他一眼便能心生沉靜和喜樂,煩躁一掃而空。
咦,和尚也信這個教嗎?魅羽暗暗嘀咕,不是說,整個雲蹤半島都沒寺廟?正納悶,想起費江曾對祁哥說過,投票時為防人使盅,特意請了法師前來坐鎮。至于為何日落時分才到,估計白天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瑣事,讓人家法師幹坐在那兒一整日,不太好。
有了!魅羽面露微笑,抓緊時機走上前去,神情禮貌大方,步伐磊落自信。來到三位僧人面前,站好,沖老法師合十行了個禮。
“貧尼肥果參見長老,長老一路辛苦了。會議負責人特派貧尼前來迎接,并做長老本次法會的全程助理。至于兩位小長老,可在場外等候。”
“這……”老法師聞言,同兩個徒弟交換了下眼色。大概是見魅羽年輕貌美,留長發,身上穿着現代女性的職業裝,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她和庵裡的尼姑聯系起來。
“老衲早先已同費執事商量好,多要了兩個名額,由小徒随老衲入内,不需要什麼助理。”
費執事?魅羽心道,不會是費江吧,莫非是他父親?當下面不改色,手掌運氣,朝兩個小和尚中的一個招了下手,對方懷裡抱着的大蒲團便自動飛到她手中。憑着豐富的對敵經驗,魅羽一早判斷出面前的老法師比自己修為高。露這一手并非想要震懾誰,隻是證明自己也是修行之人。
然而這顯然不夠。又伸手入懷,取出兩寸見方、用油布包裹的一樣事物。打開油布時,魅羽的手指略微顫抖。
這是她的度牒,是當年在龍螈寺以肥果的身份拜在陌岩門下時,由他親自頒發的,末尾還有他用隽秀的小楷署的名。雖說不久前才在西蓬浮國才見過陌岩,但見到的是她前世結識的佛陀,并不具備龍螈寺那世的記憶。那段記憶目前仍由小川保管着。
說起來,到底什麼東西能定義一個人呢?是軀體、大腦、記憶,還是所謂的靈魂?轉世的人若不具備上世的記憶,那他還是同一個人嗎?
“龍螈寺,”老和尚點點頭,顯然也聽說過,“乃娑婆世界六大寺之一,隻是未聽聞寺中有女弟子。”
“長老,貧尼這些年來為外出布道方便,時常要根據弘法對象來改換自己的形貌,最近便是針對都市高知女性這個群體。釋迦佛祖曾教導我等比丘、比丘尼——不可着相。然而世人總免不了以貌取人。”
邊說,邊将度牒小心收好。
“佛祖還說,無論何種法門,都如過河的木筏,目的隻是助人到達彼岸,得道後斷無執着于木筏之理。貧尼今日之裝扮若是冒犯了長老,還請海涵。”
魅羽雖是道門出身,畢竟在龍螈寺受過正統佛門教育,所接觸的高僧大德數都數不過來。更不用說燃燈古佛此刻是她養子,釋迦牟尼是她戰友,未婚夫乃陌岩佛陀轉世。想要擺擺譜,扮演一個悲天憫人、心系衆生的師太,那還不是惟妙惟肖、信手拈來?
果然,對面三個和尚聞言,額頭都滲出汗來。
“哪裡哪裡,”老法師沖魅羽回禮,誠懇地說,“師太所言極是,方才是老衲執着了。師太為普渡衆生,甘願舍棄清淨,重入塵世,實乃大悲心、菩薩行,令人傾佩。那就勞煩師太領路,兩個小徒在此等候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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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魅羽便堂而皇之地懷抱蒲團,領着老法師朝會場正門走去,耳中卻聽隴艮說道:“丫頭倒也不必妄自菲薄。箋竹說得沒錯,丫頭終日為衆生之安危與福祉四處奔波、出生入死,幹的恰是我佛門正業。給箋竹那小子做助理,算擡舉他了。”
魅羽聞言一愣,原來這老和尚法号叫“箋竹”啊。隴艮雖在幾月前已表明身份,大家在交往時還是心照不宣地以戰友相處,照舊嬉笑打鬧,今日這還是他第一次以釋迦的身份同她講話。作為佛門弟子,能得到佛祖親口稱贊,魅羽面上泛起紅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