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參加綜藝海選。】奚元在微信向江憫發出消息,簡明扼要。完全不是征求,而是在告知。
因為她對這件事胸有成竹。有了現實世界的經曆,她仿佛開挂般擁有上帝視角。
她知道,這部綜藝在國内一定會火,且會非常火,甚至能到人盡皆知的地步。而就像轉角撞到《神話》電影的演員招募廣告,她又開始相信自己身于一本小說中的“宿命論”。為什麼陳淞媛會突然向她提起這部綜藝?她一定要去的,也一定能去。
而後發了些該綜藝韓國版本的視頻給江憫,基本是粉絲剪輯,将這部綜藝的各種爆笑或熱血片段組合到一起。她還陶醉于這部綜藝的巧思,不想很快得到江憫回複:【否決。】
否決?
這冷血的兩字如同法官落下無情木錘,這回奚元堅決不聽從他的判斷。甚至因此而激發出對他的很多不滿:這個人怎麼這麼大男子主義,這麼武斷。她甚至對手機咬牙,愣是半天不知道回複什麼。
沒多久,她冷靜一些。
她忽然想到江憫和杜錫紅那些聊天記錄。
每每杜錫紅在工作上有什麼新的想法,都是擺事實、講道理,或許她所分享的這些視頻并不具說服力。不僅充滿了粉絲濾鏡,也充滿她這個上帝視角的濾鏡。
最後她放出一句很不像狠話的狠話:【告訴我理由,我會說服你。】
周末她和陳淞媛在一家咖啡廳相對而坐,她面前擺着筆記本電腦。
桌上是各種文件散落,打印出來更容易翻閱。這回連她這位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再寫論文”的主,此時拿出比寫本科畢業論文更足的勁,寫着一篇極力反駁江憫觀點、一定要讓他同意自己去參加海選的分析報告。
江憫的否決理由是:她的電影還沒上映,即使上映也打算為她塑造出神秘感人設,這時突然放出一部将她性格展現得淋漓盡緻,甚至要在泥地裡摸爬滾打、在商場追逐競賽、在水中翻來滾去、在知識比拼環節中暴露智商的綜藝實在是——不合适。
聽到最後奚元實在聽不下去:“請你放尊重點!我好歹也本科畢業的!”
陳淞媛知道了來龍去脈,始終吸着杯咖啡,以慈母般目光注視她。
做這份工作時,奚元腦海裡仍不停浮現江憫與杜錫紅各種對話。琢磨這份報告也琢磨疲了,她忽然直勾勾盯着電腦屏幕,問陳淞媛一句:“你相信男人麼?”
“哪怕是一個很完美、很完美,看起來簡直如同為你量身打造的男人。但是有一天,呃,你突然發現,他身上有一點細小的裂痕。其實并不影響什麼,隻是那道裂痕會一直在你眼裡。”
陳淞媛眨眨眼,答案毫不猶豫:“我從不相信男人。”
“哦,不,其實心裡可能是有點期待的。誰會不期待一個完美的男人和一段完美的戀愛?但我早把這點期待給埋到最最最深處了。”
“我隻利用男人。”她最後總結。
“嗯……”
可能覺得自己這番發言太過腹黑,陳淞媛也垂了目光,默默補充:“我十幾歲時也對愛情充滿理想主義,可結果都很糟糕。而我認為自己很好,漂亮又真誠,不明白為什麼總重蹈覆轍。每每發現遭到背叛的那一刻,我已經深深地喜歡了對方很長時間,而對方也深深地背叛了我很長時間,這種錯位感讓我覺得天都塌了。天塌了幾次,人也進了社會,條件不好,需要不停踩着什麼東西往上爬,就成熟了。”
“你知道嗎?我認識很多男人。其中有一位我印象非常深刻。他很優秀,事業成功,長得也帥,像韓國演員,意氣風發又文質彬彬的,也不老,認識那會兒才二十七吧。他已經結婚,和自己老婆從高中相愛到現在,但不妨礙他在外面找其他女人。他說他愛他老婆,什麼都聽她的,不用她上班,錢也給她。我問他:那為什麼還找我?他說:你傻啊,都十幾年了,感情怎麼還會和最開始一樣?他和他老婆已經是親人了,非常親非常愛的人,但他還是會在外面找女人。我問:那你老婆知道麼?他說:知道,但她裝作不知道。他說得那麼坦然,真是……”
她大概實在找不出形容詞,奚元一身雞皮疙瘩。
可這個故事很有真實感。
她在現實世界中聽過很多,甚至看過很多,在身邊很多。所以在現實世界,她才會把一切感情的事看那麼淡漠。
她也不知道說什麼,歎一口氣:“唉。”
陳淞媛似乎猜到她身上發生了什麼,隻是不知道會不會猜得離譜。她說:“但這種東西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至今記得我被一段段感情所困擾時那種身不由己、腦袋空空。隻有後來徹底走出來才覺得可笑。而我一點不怪當時不夠清醒的自己,畢竟感情與理智是相對的。”
“Ok.”奚元點頭,表示了然,“我隻是偶爾想想,我專心搞事業。”
陳淞媛笑。
與江憫将杜錫紅的事掰扯明白的那個晚上,江憫送給她一枚戒指,且拿出她曾想向他“求婚”時用的那枚。他說:“我也給你買了一枚。”
他鄭重地将它戴上她左手中指,她分不清到底哪一刻的他才是真。那時的頭腦發熱慢慢冷卻,她以為經過這一次走心交流,他們之間的芥蒂可以徹底清除,但其實那些記憶還是擦不掉,永遠擦不掉的。
……
下個周一,她去公司。這回輕車熟路,直接到江憫辦公室,将打印且鄭重裝訂了封皮的分析報告拍江憫桌上,卻露出微笑:“親愛的江總,我覺得關于參加這部綜藝海選的事,我們上次的溝通都太草率啦。要不再耽誤您一些時間,您再看看這份報告,我們重新溝通一下?”
“笑裡藏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