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考試結束還有15分鐘，請注意掌握時間。”

考生猛然從桌上醒來，黑闆上貼着“沉着冷靜”四個大字，黑闆上方的時鐘已經指向四點四十五分，秃頭的監考老師不知從哪撿了張草稿紙瘋狂扇着風。

這是火爐般的六月，這是高考的第二天！這裡是高考最後一門——英語的考場！

他睡着了，他竟然睡着了！

考生瘋狂翻着試卷。

閱讀理解？

閱讀理解還沒做！

作文？

作文還沒寫！

答題卡？

答題卡還沒填！

怎麼辦？

怎麼辦！

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無論他如何思維敏捷，無論他怎麼奮筆疾書，都亂了，一切都亂了，他大腦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手抖得壓根沒法落筆。但他的視線還在題幹和材料中迅速來回，不甘心放棄任何一分，想找出一點點關聯，選出最可能的正确答案……

“鈴鈴鈴……”

“考試結束，請考生立即停筆……”

“那位考生，請放下筆！”

“再提醒一次，不放筆将作弊處理！”

“14号考生！”

汗滴在答題卡上，暈染出一個黑圈。

考生放下了手中簽字筆，又是一年高考落下帷幕。

“啊，聽力的答題卡還沒塗。”

少年的喉嚨像被石頭填滿，艱難地發了一聲自語。

窗外飛來一隻家雀，它撲扇着翅膀為飛出牢籠慶賀，隻因得意忘形地回頭看了一眼，就徑直撞上了白牆。它撞得頭破血流，屍體從三層高樓自由墜下。

這是夢吧？

考生掐着手腕，為備考來不及剪斷的指甲輕易刺進了皮膚，真正的血流了出來，但考生感覺不到疼痛，他的指甲像匕首，在一片血肉模糊裡進擊。

因為他想從夢中醒來。

血流了一地，染紅了腳下的白磚，紅色蔓延上了身後的白牆。

考生終于醒了。

原來，死去的不是家雀，是同考場另一位考生，他因為太緊張連着兩宿沒睡，在考最後一門時，那根繃了三年的弦提前四十五分鐘松了。

他隻不過睡了半個小時，卻從此永眠。

短命鬼進不了村，他的屍體被擺在村口。

一卷草席，一塊白布，三天三夜，無人來祭。

到了下葬那天，村裡找兩個老光棍，擡着埋山裡去了。

“熱心”的村民們沿路燒着草包，燒斷他回來的路……

夢中尚能醒來的考生睜開了雙眼，還要跑早操，他看着蒙蒙亮的宿舍準備起床。身體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頭疼欲裂，他雙肘撐着床，隻鋪着涼席的硬木闆床沒有浪費他的力氣，緩慢地撐起了上半身。布滿紅血絲的眼珠倒映出陌生的環境，他愣了一瞬，到這時窗外還沒有響起起床鈴聲，宿舍也沒有兵荒馬亂，耳邊呼噜聲和吧唧聲訴說着主人的好夢。

夢還沒醒？

考生略顯驚慌地往窗看去，入目不再是老舊的木框和破碎的玻璃，幹淨透徹的窗戶一眼看得到很遠。

視野盡頭的山還未披上晨光，校園終于把寂靜還給了睡意正濃的淩晨。

考生清醒了，他知道夢裡不會出現沒看過的風景。

“啊。”

差點忘了，他的頭頂已是新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