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銘聽見少女說：“她走遠了，你可以起來了。”

常銘很感激對方在不清楚的狀況下幫他隐瞞，準備起身道謝，卻發現貔貅不肯撒手，他正打算拍一拍、哄一哄時，腳被重重地推了一下。

少女直接踢了貔貅一腳，喊道：“還沒抱夠！給老娘松手！”

這一腳應該很疼，因為常銘聽見了貔貅的悶哼。但他沒有生氣，而是聽話地将環了快一個小時的手緩緩松開。常銘起身的時候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之前的尴尬倒是都煙消雲散了。

他把貔貅的擺進座位裡側，又避開小腿上的青紫，輕輕地擡起雙腿放入車廂，這才關上後門。此時，少女也已坐在副駕駛，她搖下車窗，“帥哥，留個聯系方式呗？”

常銘婉拒道：“學校不讓用手機。”

“好吧。”少女有些遺憾，很快又興奮道：“那你再叫我一聲呗？”

常銘已經透過她的濃妝看見了她的稚嫩，寵道：“再見了，妹娃兒！”

“再見，帥哥！”車開始行走，少女探出窗，發出大膽宣言：“下次見面我一定要泡你！”

常銘笑着擺手，他當時覺得茫茫人海，下次就算見面也已不相識。

此外，他有點在意的是送走貔貅是否會影響他的财運。

迷信來得莫名其妙，常銘自己都覺得可笑。然後他一轉身，撞上了等待已久的常笙。

他想：現在把那隻貔貅再抱回來還有救嗎？

“姐。”常銘悶悶叫了聲，放棄辯解。

“你你你……”常笙生氣地指着他，想罵又不舍得。

常銘先聲奪人：“我錯了。”

“你趕緊回家睡覺，今天中午不許再來店裡。”常笙又補充道：“也不許來這兒！”

常銘還想掙紮，在看到常笙眼裡的心疼後隻好放棄。

常笙見狀，趁機道：“别的兼職也不許再做！”

這項要求常銘很難答應，見地上有東西反光，常銘連忙指着道：“姐，你看那是什麼？”

不等常笙回答，他就走過去把東撿起：“誰的照片？是不是剛才那個女孩子的？姐，你不是有她電話嗎？你趕緊給她打一個，這還是張童年照，能貼身帶着的肯定很珍貴，姐，你快打！”

常笙見他為了保住兼職竟然啰啰嗦嗦說這麼一堆，心疼又無奈，隻好接下他的話茬：“我是用她哥哥的手機跟她聯系的，所以沒有她的手機号。”

“那我們先帶回店裡吧，說不定過兩天他們還會回來找。”常銘提議道。

“行吧。”

于是，常銘又跟着常笙回到店裡。中午時分，當她又在忙碌的工作人員隊伍裡看見常銘時，再想把人送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而那張童年照，放在收銀台的失物招領盒裡，漸漸無人想起。

***

夢見背貔貅跑了一宿，早上醒來，常銘感覺腦袋像灌了鉛一樣重。他躺在床上，少有的沒有立即起床。

他原本還覺得“二次元宅男”和施宇的形象有些割裂，等見到清醒的施宇時發現他确實是符合這個群體的特征，跟陌生人一句話都不多說，和熟人卻可以喝得酩酊大醉，距離感全無。簡單形容，就是青春期男生。具體來說，高中讀書讀傻了的書呆子，唯一的愛好就是看喜歡的女生。高考結束後想要改變形象，開啟了社交旅程，喝了人生第一杯酒，抽了人生第一根煙，第一次醉倒在路邊，第一次晚歸沒有來電。急切地想要脫掉校服，最後卻發現校服自己的安全屋，便又縮回去安心地待在自己的小世界裡，繼續沉默寡言。隻要喜歡的女生還在。

“喜歡的女生。”常銘突然想起了那張娃娃照。

三次接觸，常銘可以确定施宇家非常有錢。施魅和鳥窩男都提到的施宇的“女神”應該是個女明星，他本以為施宇隻是普通追星族，現在看來大概率是青梅竹馬，畢竟那張娃娃照怎麼看都不是施魅。常銘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常笙。

然而，他的破砂罐一樣的身體沒撐住淩晨的疲憊，一個回籠覺醒來夢裡的貔貅都忘了。

這次胃鏡的餘威過大，軍訓站了不到一個小時常銘就被輔導員強行送醫務室。正巧值班的是王成儒老醫生，王醫生一見他就問檢查的事情，常銘一一告知。輔導員在旁邊聽完，堅決不允許常銘再參加軍訓，王醫生也給出同樣的建議，常銘隻好妥協。臨走為了不浪費五塊錢的挂号費，還讓王醫生給他開了兩盒止疼藥。然後拿着王醫生的證明和輔導員批的假條，回操場找教官彙報。教官也不想有學生在他手上出意外，大手一揮，免了常銘的軍訓。

于是大學第一課，常銘就這樣提前下了課。

把穿了不到半天的軍訓服扔衣櫃，常銘直接往校外奔去。

他記得市中心那邊的商場有家新開的奶茶店在招服務員。

***

操場上，炎陽下，施宇對着門口翹首以盼。

他一早就看見了常銘，本想着等休息時去找他玩兒。結果沒多久就見一個戴着輔導員帽子的人把他領走了，施宇見他走的時候臉色很差，以為他身體又出狀況，很是擔心。好在沒多久常銘就回來了，臉雖然還很白但看上去精神了些。施宇剛想把心放回肚子裡，就見常銘又跑了。然後他就等啊等，盼啊盼，再沒見常銘身影，越發心憂。

他這副樣子全落進左邊同學的眼中，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哥們兒，一上午了，瞅誰呢？”

這位同學身高一米九，體重也一百九往上走。長得像二師兄一樣肥頭大耳，膀大腰圓，卻取了個大師兄的名字——孫達生。這位哥頂着孫大聖的名，偏淨幹些八戒愛幹的事，比如胡亂搭腔看美女。

“是不是有美女？擱哪兒呢？我也看看。”

孫達生偷偷踮起腳，兩顆眼珠子一東一西，在轉頭受限的情況下劃出最大視野圈。施宇早在孫達生休息那十分鐘的喋喋不休中獲知他那“雷達探測系統”，原本覺得荒唐，這會兒他像是慌不擇路，竟真向他詢問起來。

“九點二十八分到現在，你是否看見有人進來操場？”

“有啊！”孫達生回得斬釘截鐵。

施宇迅速地轉頭：“幾點鐘？往哪個方陣走了？”

然而，教官的處罰先于孫達生的回答：“最後一排最右邊男同學，無故轉頭，罰俯卧撐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