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宇回家時,施廣善夫婦已經起床,舒莉一見他從外面回來,連忙問道:
“兒子,一大清早去哪兒了?”
“送……”施宇頓了頓,改掉了“同學”這一措辭:“送朋友。”
“最好的朋友!”施宇強調道。
“喲。”舒莉打趣道:“這個朋友是不是馨馨啊?”
施宇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那是誰?”
“瞧,還害羞了。”舒莉向丈夫調侃自家兒子。
施宇聽明白了,皺了皺眉澄清道:“不是芳馨姐,是常銘。”
“常銘?”舒莉有些驚訝:“就是上次你和你妹在房間裡讨論的那位?”
“嗯。”施宇沒想到母親會記得,有種和人分享的喜悅,不自覺笑道:“就是他。”
随後站在那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們,特别像課堂上期待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學生。
舒莉如何不了解自家兒子的心思,随他心意,笑着問道:“常銘是你最好的朋友啊,怎麼認識的?家住哪裡啊?”
舒莉的提問,施宇一一作答,絲毫沒有不耐煩。相反,他從小到大第一次被父母這樣“盤問”交友對象,覺得格外新鮮。到後面,不用舒莉問,他開始主動分享。
“他非常努力,開學到國慶假期結束,他每天做兩份兼職,隻睡六個小時。”
“學習上他非常刻苦。早上六點出門,晚上十點回宿舍。一周七天,天天如此。”
“他表面上對人熱情客套,實際很内向,一戳穿他的保護膜就惱羞成怒。可就算生氣,他也能克制得很好,隻管将怒氣憋在自己肚子裡,對人還是禮貌有加,像個傻子。”
施宇心疼地笑了笑,舒莉夫婦面面相觑,顯然第一次見兒子這般模樣。
“他那天突然說要和我絕交,怕别人以為他在巴結我。我當時很生氣,想放棄這段友誼。後來仔細想想,他隻是不想拖累我,不想依賴我。”
“他……還是不夠信我。”
說到這裡,施宇有些黯然神傷。
不是因為常銘那句話,而是因為常銘是在知道自己生病後才說了這句話,當時的自己明明知道前因,卻還是想到了放棄。
施宇越想越懊惱,他突然後悔了,今早不該讓常銘一個人出門的,萬一他身體不舒服,倒在了路邊……
施宇不敢想了,他結束話題,急道:“爸、媽,我有事出去一趟。”
“等等。”舒莉把人叫住。
此時的她,已經全然沒有了為孩子交到朋友的喜悅。
舒莉在聽到“怕别人以為他在巴結我”這句話時,臉已經垮了下來。她一直知道兒子的小時候的經曆,可那些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她勉強不來,隻能教育自己的孩子獨立。也正是擔心這種情況,所以他們當年才會想多生一個,讓孩子們有個伴兒。可有時候天不盡如人意,心稍稍一偏,便遭受了懲罰。
“為什麼和不信任你的人做朋友?”舒莉問話的語氣已經有些冷。
施宇頓了頓,回答道:“因為我做得還不夠好,我還不夠強大,我幫不了他。”
施宇悶聲繼續道:“我害他丢了工作,我打了教官被罰以停止軍訓,我連自己闖的禍都需要靠爸媽解決,他憑什麼信我?”
“誰說你是被罰才不用軍訓的,校長說了,是你太優秀。”舒莉糾正道。
施宇苦笑,這樣哄小孩的話語,自己起初還真的信了。
“靠父母沒有問題,你還未成年。”施廣善突然道。
“對!”舒莉附和道:“而且媽不認為你那件事做錯了,媽都問清楚了,是那個教官素質太低。”
施宇搖了搖頭,“以暴制暴不對。”
他看向父母:“這也是常銘讓我明白的,暴力很可怕,會讓無辜的旁觀者受到傷害。”
舒莉很是訝異,這個常銘究竟是何方神聖。先是讓她一貫驕傲的兒子妄自菲薄,現在又讓最聽父母的話施宇拒絕了父母的開解。
舒莉現在很想見一見常銘,隻是目的不是很友善。
施宇又開始分享他對常銘的了解,“他很孤獨,也很膽小,害怕失去便幹脆都不要。總是在周圍豎起高高的圍牆,若有人拆牆進去了,他會立即逃跑,像一隻受到驚吓的小松鼠。”
“但别人對他的好,他一點一滴都記在心裡。明明不喜歡吃魚,因為是我送的,會皺着眉頭把刺一根一根挑出來,然後吃幹淨。遲到了他不會等我,但會帶着體溫計和感冒藥在圖書館老位置。他不能喝奶茶,卻會在下課後路過奶茶店時,買一杯珍珠奶茶給我。”
冬日裡那杯熱乎乎的奶茶,現在回想起來也格外地甜。
施宇輕輕地笑了。
舒莉看他的樣子越來越覺得奇怪,試探問道:“兒子,這個常銘是女同學嗎?”
說完,又道:“兒子,雖然咱是富二代,但不興腳踏兩隻船啊!”
施宇皺眉:“媽,常銘是男生。”
“男生好,男生好啊!”舒莉這口氣還沒松完又提起來,像被人捏着嗓子驚叫道:“男生?”
“怎麼老是一驚一乍的。”施廣善寵溺地說道:“這位常銘同學肯定就是第二個甄巢了。”
施宇認真思考了一下,發現常銘就是常銘,不是第二個甄巢。但他不知出于什麼心理,沒有出聲否定。
就在這時,傭人走了進來。
“先生,夫人,許小姐來了。”
舒莉從未像此刻那般歡迎許芳馨的登門。
“快請快請。”舒莉趕忙道,說着,拉着施宇親自上門口接人。
到了門口,許芳馨和舒莉一番親切的問候後,向施宇張開了雙手,“小宇,生日快樂。”
施宇站在原地,不明白她的意思。
舒莉見他愣頭愣腦的,趕忙推了一把,“傻小子!”
于是,施宇收到了一個滿是香水味的擁抱。
他退回去後,小聲地打了一個噴嚏。
沒有人注意到他,因為舒莉已經領着許芳馨進了家門。而施廣善也将客廳留給女士們聊天,拿着報紙去了書房。
施宇揉了下鼻子,想去找常銘。
“媽,我出去一趟。”施宇站在門外,大聲道。
舒莉道:“芳馨剛來,你去哪兒?快來陪陪人家。”
施宇後退一步,“常銘該回來了,我去接他。”
說完,一溜煙兒地跑了。
“這孩子。”舒莉寵溺地嗔怪了一聲,重新坐回許芳馨身邊,“抱歉,芳馨,大宇新認識了一個朋友,兩人感情似乎不錯,大宇現在去接一下他,你見諒啊。”
“沒事的,阿姨,我知道這個常銘,他和小宇關系确實很好。”說着,許芳馨故作自然道:“上次我和小宇、小魅在太古彙看電影,小宇在他打工的奶茶店花了小一萬呢!”
舒莉顯然也是知道太古彙的員工收入,聽到這話臉色瞬間變了,嚴肅道:“芳馨,你和阿姨多講講常銘這個孩子吧!”
許芳馨乖巧道:“好啊,阿姨,但是我也隻見過他兩次,第一次是在太古彙奶茶店,第二次是在小宇關掉的酒吧——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