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宇躺在床上，以眼為紙，以心為尺，手成了畫筆，無需豐富的油彩。他的眉眼，他的顴骨，他纖細的腰，修長的腿，無論細節還是比例，都複刻得那麼完美……

常銘看着施宇發過來的“晚安”，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很久，系統自動跳出新的界面。

“保存”還是“删除”？

常銘看着那張合照，手指滑向了左邊。

他沒有給施宇“晚安”，卻在當晚的夢裡吃了一夜的糖。

第二天醒來，褲裡一片狼藉。

黎明，很冷。

***

常銘收拾好出宿舍門時，意外地沒瞧見熟悉的身影。

“又睡過頭了。”

常銘難得等了十分鐘，還不見施宇身影才獨自去了圖書館。常銘背了半小時重點，依然不見施宇的身影。直到李衛東來送早餐，常銘忍不住問道：“施宇呢？”

“少爺一大早開車出去了，好像有什麼急事，走得匆匆忙忙。”李衛東答道。

“出什麼事了？”常銘有些擔心。

“我不知道。”李衛東想了想，又道：“不過少爺出門的時候似乎在給許小姐打電話。”

聽到許芳馨的名字，常銘也不方便多問，專心吃着熱氣騰騰的粥菜，隻是不小心被燙到了舌頭。

思修考完，這個學期就算結束了。

長城之後，施宇已經五天沒有出現。常銘将餐具還給李衛東，遲疑片刻，還是開口問道：

“施宇，他……”

“少爺最近都和許小姐在一起。”李衛東主動解釋道。

“嗯。”常銘點了點頭，輕聲道：“那就好。”

“不過少爺看上去并不開心，像在為什麼事苦惱，好幾次差點在電話裡和許小姐吵起來。”李衛東補充道。

施宇學會和人吵架了，作為老師的常銘有些欣慰。至于吵架的内容，他沒打算問。

李衛東雖然是保镖，但幾乎和施宇一起長大，想了想，還是主動道：“少爺和許小姐吵架不算因為感情，似乎是因為一家火鍋店，最近網上也鬧得沸沸揚揚，許小姐的粉絲都在讨伐那家店。”

常銘的心“哐當”一下，不安地問道：“這家火鍋店叫什麼名？”

“我記得好像叫……”李衛東思索着。

常銘緊緊盯着他的嘴唇，希望他說出的不是熟悉的店名。施家産業那麼大，說不定也會涉足餐飲業。全中國有那麼多家火鍋店，不一定就是姐姐那家。

可李衛東接下來的話打碎了他的僥幸：“好像叫‘長生殿’……”

常銘的臉色瞬間慘白，元旦時因常笙的話而升起的不祥預感靈驗了。究竟發生了什麼？讓施宇一個星期都不見人影。

李衛東被常銘的緊張感染，也忍不住開始擔憂自家少爺。

“常同學，你怎麼了？少爺遇到難題了嗎？”

常銘掐着手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事你還知道多少？”

“就……就這些了。”李衛東緊張道。

“謝謝。”常銘道：“能麻煩你帶我去找一下施宇嗎？”

“好。”李衛東連忙應道。

在去往施家的路上，常銘上網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一切起因，都在施宇不小心遺落的那張許芳馨“娃娃照”上面。

六天前，許芳馨經紀公司星韻娛樂突然放出一份起訴狀，内容大概是起訴重慶網紅火鍋店“長生殿”侵犯許芳馨女士肖像權。該店未經許女士本人允許，擅自使用其童年照用于招攬客人以獲取利益，對許女士形象造成嚴重侵害。最後索賠……

“二百萬。”

常銘念出了這個巨額賠款。

這份起訴狀置頂于星韻娛樂官網，許芳馨粉絲在留言闆上群情激憤，大罵長生殿搭便車不要臉，唯利是圖，是黑心商家。甚至有人扒出來常笙和劉大偉個人信息，粉絲們直接指名道姓地罵。

更令人憤怒的是，有些好事者将常笙當年在學校打架、早戀、懷孕以及被退學的事都抖摟出來，完全把常笙說成一個從小壞了胚子、長大厚顔無恥的人。

網上有人爆出長生殿的現場圖，店内一片慘淡，店外一片狼藉。一些激進的粉絲，甚至在店門口拉橫幅示威，不讓客人進去，要挾常笙和劉大偉跪下道歉，賠償損失。窗戶上被人用紅漆噴滿辱罵字眼，依稀可見清洗痕迹，但上面又蓋上了更難堪的話。

其中有一張照片，拍到了常笙。她戴着口罩，藏住整張臉，身邊有劉大偉緊緊護着，但還是被粉絲認了出來，被菜葉雞蛋砸了一身。

這一幕，徹底激怒了常銘，他緊緊捏着手機，手背青筋暴起。可越是生氣，他的臉上越是波瀾不驚，血液越是冰冷。滲過皮膚，散發出陣陣惡寒。開着空調的車廂内，李衛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突然，常銘理清了事情的關鍵，急切道：“靠邊停車。”

“啊？”李衛東被吓一跳，一腳踩了刹車。

車停在路中央，常銘卻一刻都等不及，直接開門下了車。

“常同學！”

李衛東心都擡起來了，常銘的身影卻早已淹沒在車來車往間。人跑了，李衛東隻好先回家和施宇彙報情況。隻是，他想不明白常銘為何改了主意。

此時，坐在地鐵上的常銘，思緒越發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