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珍看着他這副緊張的樣子,嘲笑道:“你不至于吧,就一個ESD,用得着這麼擔心嗎?”
“可……”施宇頓了頓,繼續道:“你們花了四個小時零二十三分鐘。”
“臭小子,算這麼準。”李珍珍笑道:“放心吧,一切順利。”
“為什麼,這麼久?”施宇固執問道。
李珍珍耐心道:“嗯,一般情況下一個半個小時足夠,但常銘的情況有點複雜。他應該很久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喝水了,胃裡空蕩蕩的,倒挺适合直接上手術台的,不然我跟王醫生也不會這麼着急。但是他扁桃體腫大導緻胃鏡一直插不進去,換了個最小型才終于進去了。但是胃鏡小導緻切除的時候,如果病竈大一點就會費時一些,而他胃部的病竈稍微有點多,所以我花了四個多小時才切除幹淨。”
“謝謝。”施宇真摯道。
“應該的,常銘已經送進複蘇室。”李珍珍指了指他的眼睛:“你也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才能照顧好他不是嗎?”
“嗯。”施宇應了聲。
“對了,全麻手術後大概需要90分鐘才能清醒,但是我賭你家常銘隻需要一個小時,你信不信?”李珍珍調侃道。
施宇沒聽懂,李珍珍拍了拍他的背,道:“傻小子,快去找他吧,常銘已經等你很久了。”
“哦,謝謝。”
施宇語無倫次地說着,彎腰鞠了個躬,着急忙慌地連複蘇室在哪兒都忘了,還是李珍珍幫他指明方向。當他在複蘇室外等了59分鐘,常銘的睫毛真的顫了顫,很快,麻醉醫師就去對他進行了一些簡單提問和檢查。施宇看見常銘正确作答後,懸着的心終于落下。
他透過複蘇室的玻璃,虛握着常銘的手,輕聲道:
“謝謝你醒來。”
兩個小時後,常銘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普通單人病房裡。手完全恢複知覺,能感覺到正被人輕輕握着,他偏頭果然看見了施宇。
“哪裡不舒服?很疼?”施宇俯身過來,着急地問道。
常銘的頭還很暈,他的嗓子依然發不出聲音。施宇見狀,連忙附耳到他的嘴邊,然後他聽見常銘的氣音在說……
“追到你了。”
施宇的淚水瞬間落了下來,他把臉藏進了枕頭裡,不想讓常銘看見。可常銘早就發現他是個“愛哭鬼”了,擡起那隻沒有打點滴的手,熟練地拍着他的後背。他這麼一安慰,施宇哭得更兇,索性也不藏了,蹭着常銘額頭,邊抽泣邊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常銘看着他眼底的血紅,心疼到不行。他不想聽施宇道歉,無論是長生殿還是他的病,施宇一點錯都沒有,他不應該為别人的過錯如此自責。常銘想告訴他這些,想讓他别哭,可嗓子就是發不出一個音。
施宇的淚水砸濕了他的臉,常銘再想不出别的辦法,不管不顧地對着那張嘴吻了上去。施宇的忏悔停了,淚也息了,瞪着眼睛呆滞了。常銘也覺得這一行為太過孟浪,準備撤離。施宇察覺到唇上的溫軟沒有了,急地追了上去。
于是,常銘被施大少親回了枕頭。兩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該如何往下又不舍得分開,氣氛有些詭異。常銘忍不住笑了笑,眼底微波蕩漾,不解風情的施大少卻覺得他這是在挑釁,氣得牙癢癢,惡狠狠地咬住常銘的下嘴唇。然後再不松開,像隻守在籠口的困獸,等着主人打開門的那一瞬。
常銘的眼神柔和下來,看着那紅色眼角噙着的淚光,緩緩閉上眼睛微啟雙唇。施宇眼底兇光再不掩藏,猛獸破籠而出,想放肆揉擰那雙唇,想把身下人嚼碎來融進骨血裡,但他生生忍住了,他一點點疼都舍不得常銘再經受了。
吻輕得像春風,舌尖掃過唇瓣每一道溝壑,小心翼翼地往裡探去。暢行無阻後歡快地像小溪流,淌過常銘那一池的每一寸,纏繞着常銘的舌頭,邀它共舞。
不知過了多久,當施宇察覺到常銘的脈搏跳得太快之後,舌不舍地退出它的歡樂谷,唇流連着摩挲着,蹭了許久才徹底分開。
兩個人睜開眼睛,都從彼此眸中看見了欲望,施宇情難自禁地親了親常銘的眼睛。
“喝點水?”
常銘點了點頭,他确實有點口幹舌燥。施宇笑了笑,用勺子舀了一勺水,遞到他嘴邊。常銘一點一點地抿着,一勺水很快就沒了,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他想讓施宇再舀一勺,看過去的時候人已經靠近了,然後嘴唇又被舔了一下,不是他自己舔的。
坐回去後,施宇看着那沾滿水光的雙唇,又起身舔了一下。一下又一下,樂此不疲。常銘一時适應不了這麼膩歪,伸手捂住了施宇的嘴唇。對上施宇純潔疑惑的雙眼,常銘差點就心軟了。幸好他理智尚存,拍了拍施宇的臉頰,拇指掃過施宇的睫毛,無聲道:
睡覺。
施宇握住常銘的手道:“我不困。”
常銘的手指撫過他微腫的上眼皮,施宇趁機博同情:“今天流淚,比這輩子都多。”
成功從常銘眼裡看見心疼,施宇狡黠一笑,故意苦着臉一副小白楊的模樣:“你不知道,我小時候不會哭,長大後不想哭,唯二三次哭都是你害的。”
常銘微怔,尚未來得及細想什麼叫“不會哭”,施大少的臉又湊近了,成功偷得一個吻後,笑道:“所以,你要對我負責,不能再甩開我。如果我的眼睛為你哭瞎了,你就要當我的拐杖,終身保修那種。”
施宇沒有問常銘“行不行”,他強勢地單方面立下契約。常銘抽回手,施宇心一緊,卻見常銘用拇指按了按自己的唇,然後又把這拇指按在了施宇的唇上,笑盈盈地看着他。施宇欣喜若狂,他扣住常銘的拇指,不停地問他:
“蓋章了,是嗎?你答應我了,對不對?你永遠不會再推開我了,是不是?”
不等常銘點頭,施宇與他十指相扣,霸道宣布:“鎖上了,你這輩子都逃不掉。”
常銘笑着接納他的任性、幼稚、膽小、愛哭以及全部,他在心底偷偷告訴着施宇:
我永遠都在。
他比施宇看得遠,也比施宇現實,他知道未來他們還将面臨各種分離,也許他還會一次又一次地推開施宇,但無論多少次,他都會在原地等施宇回來。
如果推得太遠,施宇不願意再回來,他也還是會等下去。
一輩子說長也不長,若注定孑然一身,等待也是一種相伴。
施宇興奮過後,像一隻食飽餍足的老虎,抱着兩人緊扣的手,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常銘貪戀地看了會兒,也撐不住睡了過去。
窗外的樹梢上,挂着一輪彎月,星星裝扮着光秃秃的樹枝,京都的冬天快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