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不是挺好的嗎?”留雲說,“朱妤也最擅長用弓,帝君不就是因此才、啊。”
她想起了舊事,下意識捂了一下嘴,又變成了摸下巴,腦子裡就沒有避諱的那根弦,依舊直來直往地說:“帝君是擔心和薩米奇納閣下的那把弓做對比嗎?”
鐘離沒有說話,留雲知道他但凡遇到不樂意又不能反駁的事,都愛這麼保持沉默。
隻是随口一試的仙家鼓起臉,沒憋住發出了個氣音,“噗——”
鐘離飛快地擡頭看了她一眼,留雲不得不強行把笑意憋回去,“噗、咳,嗯嗯,總之、總之,嗐,帝君定是多慮了。我覺得這把弓不錯,朱妤肯定會喜歡,要在這裡猜來猜去不如直接去問她好了。”
據說凡間嫁娶都有規矩,待嫁的新娘子即便不是足不出戶地待在家裡,也要抓緊時間縫制嫁衣,準備儀式。
但朱妤既沒有待在家裡,也沒有準備結婚該用的衣服,她坐在巷口的老樹下,陪着一圈街坊的嬸婆剝豆子。
一個頭發花白的阿婆離她最近,用枯瘦的手拍拍她,拿一種極親切的語調說:“你聽我的,别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家裡的錢财!你握牢了,什麼都不怕,頂好就能拿捏他哩!不敢不聽你的!”
她邊剝豆子邊笑,臉上的笑容就像留雲那樣抑制不住,越來越燦爛,最後還是大聲笑出來,招來阿婆嗔怪的拍打,“乖乖,你莫笑哩,阿婆與你說心裡話。”
她連忙收住笑聲,嗯嗯嗯地連連點頭,一擡頭看見像柱子一樣杵在那裡的鐘離,立刻把手裡的豆子和簸箕放下,拍拍身上的灰塵跳起來。
“鐘離有事找我呢,阿婆阿嬸,下回再來幫你們幹活。”
那一圈的嬸嬸婆婆都笑眯眯地看她跑過去,忽然有一個高聲喊道:“小朱,天黑前要回家喲,不然外面危——險——”
說完她們幾個笑成一團,隻有少女遠遠地回過身,有點羞惱地看回去,“知道了!”
鐘離迷惑地看了一眼她們,“危險?”
她臉上那點害羞的痕迹還沒消散,笑起來還是很大方的模樣,“沒什麼,她們和我說着玩的。你不是說有事嗎,辦完了?”
“辦完了,我……有樣東西想交給你,能去一趟郊外麼?”
她很幹脆地點點頭,步履輕快地朝外走,沿街走過去還伸手指着兩邊的店鋪,哪一家賣點心,哪一家賣酒,又推出了什麼新品。
說着她又一溜煙地跑去買,手上不多時就拎滿了東西,與他一人一半分了,嘴裡還咬着塊松糕,鼓起腮幫子像藏滿榛果的松鼠,看着讓人很想戳一戳。
鐘離猶豫着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沒有在她臉上戳一下——幫她抹掉了嘴邊的碎屑。
走到璃月港外她已經把手裡的點心吃完了,看看周圍空無一物的荒草地,又見他停下腳步,不免好奇地湊過去,“鐘離,你要給我什麼東西啊?一定要來這裡嗎?”
她湊得很近,換作是以前在三步外就停下,也絕不樂意讓他随便碰到她,但現在鐘離甚至能清晰地看見她眼裡的倒影。
他第一句話沒能說出來,“……再過段時間,就是你我成婚的日子。”
說起這個她才露出一點羞澀,但沒有避開他的眼睛,“嗯,你要說這個呀。我也正想同你商量呢,我看璃月的儀式好複雜,要花費許多人手和時間,我不想弄得那麼繁瑣,就請街坊還有朋友們辦一次宴席,簡單辦一場,好嗎?”
“嗯,你來決定就好。”他說完又沒話了,卻也不肯走,抱着手臂站了半晌,站到她快要開口問還有什麼事的時候。
“依照人世的禮節,我準備了禮物贈你。”他終于拿出了那把弓,在她略含驚訝的目光裡遞上去,“……希望你會喜歡。”
朱妤意外地拿過來,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順着弓身摸下去,又試着開弓,想要滿弓不太容易,但她呼吸平緩,一點點将弓拉到最大,流光般的箭矢在她手中成型,等她将手松開,那隻箭就破空而去,發出一陣凜冽的嘯聲。
她試完之後又低頭端詳,“你注入了自己的力量嗎?”
“隻有一部分,我想你應當能完全發揮它的力量。”
“和薩米奇納那把弓有些像呢。”
鐘離沒有再說話,朱妤低頭看着弓,忽然擡頭朝他撲過來,他下意識伸手接住她,少女的手臂就環住了他的脖子。
“你猶豫了那麼久,就是要送我這個嗎?”她雙眼亮晶晶的,臉上的笑容也亮晶晶的,“剛剛為什麼不拿出來啊?嗯?我說薩米奇納你就不開心了,是不想和他比嗎?”
鐘離眼睛看一看樹,再看一看地,最後沒地方看了,才把目光放在她臉上,“我知道弓對你意義不同,并未想過……”
“嗨呀,傻子。”她低頭在他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看着自己留下了鮮明的唇印,又不好意思地捏着衣袖給他擦了擦,“我們都要結婚啦,你也不一樣呀。”
他神色如常地看着她,很平淡地應了一聲,看不出什麼不同,隻是她想松手跳下去的時候才發現他抱得很緊。
她幹脆放棄了,愛惜地摸着那把專門為她做的弓,問他:“你給它起了什麼名?”
鐘離微微搖頭,“沒有取名,你來吧。”
“嗯……那我要叫它飛光。”她舉起弓快樂地喊,“飛光、飛光,要飛得比時間更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