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一句話答不好的下場很不美妙,但胡言并不緊張,他收起笑容也認真地拱手再次行了一禮,“兩位明知危險也願意幫我,隐瞞此事是我不對,但我絕無私心。我願意到總務司處報備,由削月築陽真君見證,立下契約,如有違背,願受背契之罰。”
鐘離側過臉去看朱妤,她臉上的表情又恢複了平常,隻是又盯着胡言看了會兒,像是在審視他的真心,絲毫不曾因為他願意立下契約松動,于是按下了對這個提議的認可。
沉默持續到女侍敲響了門才被打破,琳琅滿目的菜式依次端上桌來,朱妤又将目光移開,等到布菜的女侍們退下又關好門,她動了筷子,很不客氣地先夾了一筷子菜。
“你這個人,有時挺缺德的。”她抱怨道,“第一次上門,你還吓到了其木格。”
胡言繃緊的肩膀終于緩慢地放松下去,他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姑娘教訓的是,在下受教了。”
在終于能好好吃這頓飯時,胡言又往鐘離身邊湊了湊。
明知道他的音量瞞不過人,卻偏偏還要壓低聲音說:“鐘離兄,朱姑娘這脾氣,跟她搭檔很不好受吧,哪天她要是非跟你拆夥了,你不如來我往生堂工作吧?我也是很歡迎鐘離兄的。”
鐘離剛要開口,聽得明明白白的少女又夾了一根筍條慢吞吞地嚼着,眼皮都沒擡一下地回道:“是啊,我就是這個脾氣,要跟着我,隻有受着。”
“……”鐘離又看了胡言一眼,眼裡分明寫着“為何要牽連我”幾個大字。
又缺德了一回的胡堂主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靜悄悄溜回去吃飯了。
一頓飯吃完,已經是亥時過,朱妤要了一些點心打包起來,準備帶回去給家裡的小姑娘。
胡堂主缺德歸缺德,支付酬勞的時候依然大方爽快,朱妤照樣和鐘離對半平分,眼下沒有了麻煩事,她的心思立刻飄到了快要到來的海燈節上。
晚市結束的璃月港已經安靜了下來,隻有幾盞氣風燈挂在街上照明,路上的行人很少,可以讓她邊走邊想。
她鮮少這麼安穩平靜地在一個地方過年,去年這時還在山裡奔波,算起來是十歲之後好好過的第一個年節,不自覺就想辦得熱鬧點。
想到這裡她突然問:“鐘離,能幫我給留雲借風真君帶個信嗎?要是她海燈節沒事,就請她來我這裡吃飯吧。”
鐘離答應了,卻察覺到她并沒有那麼高興,至少剛回來的時候她說的話也要比現在更多。
“若你擔心胡堂主不守信,我會做好監督一職。”
朱妤稍微愣了一下,“那就不用了,那個地方也沒有别的作用。我也不是因為這個才生氣。”
“那是為何?”
她不小心踢了一顆石子,石頭咕噜噜滾了幾圈,沒發出什麼聲響,她的表情看起來也平靜極了,“說出來大概要你見笑了,這一趟雖然有驚無險,但我在應下他的時候沒有信心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她說得又輕又快,好像一縷微風輕飄飄地散在夜色裡,讓人聽不出她心裡有過怕字。
“我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聽人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他們,我隻是賭一下我和薩米奇納的關系,也許他們會願意聽我一句勸,也許他們什麼都聽不進去,我也沒什麼本事能對抗他們。”她停頓了一下,“我答應去,隻是因為現在隻剩我可以幫他,我也不希望他們傷人。”
鐘離漸漸聽懂了她想說什麼,目光猶疑地在她臉上轉了一圈,“此事确實出乎意料,若是早知那裡古怪,我不會讓你去。”
這個相比起他來過于年輕的女孩轉過來,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聲音平和地說:“也許你們都确信這一趟沒有任何危險,但我同意的時候卻有付出代價的決心,他不應該因為沒有危險,就可以這樣瞞我。”
鐘離靜默了片刻,緩緩點頭,“我知道了,這一點往後我會注意。”
一臉肅然的少女沒繃住,破功笑了出來,“我說這個可不是要吓唬你,别誤會。我隻是有些遺憾,胡堂主挺有趣的,我們應該很合得來,但我與他卻不能做交心的朋友。”
“……僅僅因為這個?”
“是啊,你不是聽他說了嗎?我這樣的脾氣,待朋友的要求可是很嚴格的。”她重新露出笑容,将手背到了身後,走到了屬于自己的小院子前,“不過,海燈節邀他來一起吃頓飯倒是可以的,鐘離你呢?”
鐘離也就認真地思索了一下,“海燈節時削月要向我彙報璃月今年的事務,除此之外并無要事,我會來。”
朱妤推了推門,意識到大門被其木格從裡反鎖上了,這麼深的夜色不适合把小姑娘叫起來給她開門,立刻決定翻牆回家。
她利落地踩着牆上的幾塊磚石,爬到牆頭,沖着鐘離笑了笑,“好,我記下來了,放心吧,我肯定不會做海鮮讓你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