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對一顆磐石鑄成的心就如細小的沙粒一樣輕盈,可對一個虛弱的普通人而言,卻是過于沉重的負擔。
她在床邊坐下,稍稍前傾身體,很刻意地壓低聲音問:“鐘離,你不想回仙人們的洞府靜養,是不是因為山裡沒有好吃的東西呀?”
沉思中的鐘離愣了一下,她已經認真地說下去了,“我聽留雲說,甘雨小姐小時候的食譜就是清心和琉璃袋,她很不喜歡,每天偷偷跑去吃甜甜花和日落果,結果變得圓滾滾……嗳呀這句話你當我沒說,你們仙人是不是都很喜歡吃花花草草啊?難怪削月築陽真君那麼堅持讓你回山裡。”
她的嘴角帶着點狡猾的笑意,眼睛閃閃發亮,隻差沒直接說别看削月築陽真君看起來兇巴巴又很有威嚴,回家了還不是隻愛吃花的鹿啦,他說不定還挑食呢。
——要是削月知道了多半是要氣得暴跳如雷的。
鐘離咳嗽了兩聲,沒忍住笑了出來,“是啊,山裡确實沒什麼美食,我從前的一位舊友還在時,他們倒喜愛舉辦宴會,後來就不常有了。”
她彎了彎眼睛,“嗯,所以你就放心地在這裡休息吧,我做飯還是很好吃的。不過你屋子裡光秃秃的也太冷清了,我送大夫走的時候他還悄悄問我你是不是很窮,要不給你賒賬算了……”
她很不客氣地對着這間空蕩蕩的屋子開始規劃要用哪些東西來填滿它,鐘離也不反駁,安靜地聽她說着牆上要挂幅畫、窗邊要擺上花,旁邊還得有個看書的桌子,屋檐下要不要挂串風鈴,叮叮當當的也很好聽,這個她也會做。
要是他不介意,她還能送個團雀的骨架标本過來,親手做的!她覺得最近做得最好的一幅作品了!
她絮絮地說着這些瑣事,好像一把拂塵卷走了他腦海裡一些根深蒂固的念頭,鐘離什麼也沒想,他靠着枕頭,在她清脆悅耳的聲音裡,慢慢地閉上眼睛又睡着了。
朱妤還來不及煩惱該去集市上買月季還是玉蘭,情商很高的風神已經攜着禮物登門拜訪了。
他帶了一束風車菊,插在白瓷的花瓶裡很醒目,放到窗口有風經過就會悠悠轉起來。
朱妤很有興趣地站在花瓶前觀察它,耳邊聽着那位化名溫迪的神靈問:“哦?一點異常都沒發現嗎?以老爺子的能力來說,不應該呀。”
朱妤發現鐘離确實很愛逞強,他在信仰依賴他的仙人們面前,絕口不提自己遇到的麻煩,頒布的每條指令都是有關璃月的正常運轉,仿佛這對他而言隻是一件小事,待他病愈後自然而然就能解決。
隻有當同為七神的巴巴托斯來訪,他才會把話題的重點轉個方向。
她不免疑惑地想,假如溫迪沒有來,他又打算和誰商量,怎麼解決這件事呢?
鐘離完全不知道她正在腹诽,沒有一點遲疑地答道:“此人的目的不明,你也需要多加小心。”
溫迪輕輕地聳了一下肩,倒是很輕松地說:“連你都中招了,我再怎麼防備估計也沒用,不過我倒是有個辦法能找到這個人的蹤迹。無論他身處何地,在風裡總會留下一絲痕迹,隻是找到之後又要怎麼辦?你現在沒辦法戰鬥吧?”
朱妤轉過身,看見鐘離從容地說:“此人既然未取我性命,亦未傷害璃月的子民,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我作為人類活下去罷了。”
溫迪歎了口氣,臉上浮起一絲真實的憂慮,“說得簡單,你可是遺失了岩神之心,天空島……唉,總之,我先幫你找到那家夥吧。”
“多謝,隻是你在璃月停留太久,蒙德那邊……”
“這個不用擔心,那些孩子很可靠的,而且我本來也不管什麼事,偶爾回去看看就好了。”
朱妤送溫迪出了門,走到屋裡絕對聽不見的距離時叫住他,“溫迪,你剛剛說遺失了岩神之心,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嗎?”
溫迪沒有糊弄過去,他甚至也不複剛才表現出的輕松,翠色的眼睛凝望了她片刻,“你很聰明,我也不想騙你。神之心是我們與天空島聯系的重要之物,也是天理給我們的七神證明。璃月不可以沒有神靈看顧,假如摩拉克斯真的沒辦法取回力量,這件事又被天空島知道了,他們一定會派一個新的繼任者來,那時他們要怎樣處置摩拉克斯……我的确猜不到,但——”
這位風神惆怅地歎了口氣,舒展開身後的羽翼,“未知是最可怕的,即使是對神靈而言,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