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近日很不對勁。”浮舍說。
相似的場景,相似的話,唯獨不同的是面前沒有那一桌子菜,并且弟弟妹妹已經習以為常。
尤其是正在塗指甲的應達,和正看着她塗的伐難,兩個妹妹想都不想地說:“多半與朱妤有關吧。”
現在這句話幾乎已經成為他們之間的萬能公式了,無論帝君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表現,用它套原因準沒錯。
她們說得這樣理所當然,浮舍就有點遲疑,似乎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了些,沒有身為兄長的穩重。
雖然彌怒和金鵬倒擺出了一副靜候下文的模樣,但話到嘴邊,又被他咽回去。
這樣讨論帝君的私事不好。浮舍想,便對他們說道:“沒什麼,許是我多想了。”
仙衆夜叉出于對神明的敬重和仰慕,不肯妄加猜測,而衆仙之中号稱最心直口快的留雲借風真君就不一樣了。
甘雨來奧藏山的洞府看望老師時,仙家就說:“帝君最近,實在有些惹人煩。”
甘雨緊張地豎起耳朵,但看留雲借風真君臉上并沒有真正意義的反感,悄悄松了口氣,“真君為什麼這麼說?帝君怎麼了?”
她帶來了璃月港最近熱銷的點心,留雲借風真君高興地接過來,招呼她坐下煮茶,聽到這話嘴角又撇了撇。
“且先不提帝君近日總愛對着溪流自照,他還問我什麼若依人的審美,這副樣貌可算好看,本仙又非人類!怎麼會知道答案!”
留雲拆開了點心盒子,憤憤地往嘴裡丢了一塊,聲音含含糊糊地冒出來,“哼,依本仙看,八成又是朱妤那家夥,整出了什麼幺蛾子,叫帝君竟在意起這些身外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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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妤打了個噴嚏,疑惑地擡眼看看屋外的春和景明。
這樣好的天氣裡,完全猜不到哪座山頭上的仙鳥在腹诽她,但朱妤最近确實有些煩惱。
雖然可能大概是她自己的原因,畢竟同一件事,她再三再四地找合理借口推脫,就是個傻子也能反應過來。
要不怎麼說人會随着時間成長呢,連魔神都學精了。
雖然朱妤還是想不明白,發現她根本不願意成親之後,鐘離任何反應她都可以理解。
但他到底是什麼思路才會坐在那裡,用一種嚴肅中又帶點陰沉的眼神指責她,“你不負責任。”
朱妤差點被一口水嗆死,捂着嘴趴在桌子連連咳嗽,撕心裂肺,無比驚恐。
甚至其木格當時也在場,她已經長成了個了不起的大女孩了,身在這麼尴尬的場合,她居然沉穩地保持住了冷靜的表情,風輕雲淡地找了個理由跑出了。
——雖然朱妤事後聽說,她一路跑到白福那裡,關上門就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捂着肚子用力捶桌,笑得差點在地上翻兩個滾。
後來跑回家的時候,還拿了一本從書鋪帶回來的話本給她表示,“你可以學習一下”。
朱妤隻看了一眼主角如何腳踏多條船仍哄得戀人們一心一意的描述,默默想其木格已經是個大女孩了,她總要給孩子留幾分顔面,再生氣也不能當衆打她。
那就關上門來打吧。
但是揍妹妹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在這樣美好的春日裡,她仍舊隻能坐在窗邊愣愣出神,望着碧藍無垠的天,回想鐘離安靜看她的表情,像無聲地問她:
為何不願?
朱妤忽然就想起了阿娘。
這挺奇怪的,朱妤已經讓自己很多年都不去想她了,更不要想那些被火燒成灰燼的氈房,被火燒盡後露出的白骨,可最近回憶的時間卻越來越多,由不得她控制自己。
她會想要是阿娘還在,一定可以給她解答,又或者阿娘自己就能給出一個很漂亮的答案。
她娘為了跟她爹結婚,可費了姥姥勁兒了,可若她知道與新婚的丈夫才相處不到一年,他回家跑一趟商就死在外面了,連沒出世的孩子都見不到,阿娘還會堅持要嫁他麼?
也許幾十年苦熬在灑脫的阿娘看來閉眼就過了,可這時間拉到百年、千年那麼長呢?她也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