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辰淵側卧在床榻上,左手支颔,右手握着書卷,眼也不擡道:“不是叫你回去麼,怎麼還不走?”
阿楠靜靜趴在他手邊:“我想陪帝君說說話。自打月明君回來,帝君是有了舊人就忘了新人,再也不對阿楠好了。隻見舊人笑,不見新人哭,帝君未免太過狠心了。阿楠也是有思想的,不是那木頭石頭,被人利用完就扔,心也是會痛的。”
樓辰淵擰眉看向她,愠怒道:“放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阿楠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跳起來,伸頭在樓辰淵臉頰邊重重親了一下:“哼,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看着帝君難得錯愕的模樣,阿楠心下一陣痛快,看得在她靈識深處的李楠青也不由給她豎了個大拇指,阿楠好樣的,你真的很勇敢!連樓大總裁這樣的高嶺冰塊臉也親得下去,甚至不擔心即将迎來暴風雨般的後果,你真是我輩楷模……等等!阿楠,你、你不會真有那個想法吧?
樓辰淵似乎不敢置信地,伸出顫抖的手小心地摸了下被阿楠親到的地方,正要發怒,卻被阿楠冷不防一記“佛山無影腳”給踢得暈了過去。确認帝君真的昏迷後,阿楠親了親他的額頭,小聲地說了句“帝君,對不起”,從他枕下找出另一半虎符令牌後,毅然決然地走了出去。
李楠青忽然知道她要做什麼了,阿楠,不要啊,這件事太危險了,你一個女孩子做不到的,快停手啊!!!
可是不管她呼喊,阿楠也是壓根聽不到的。
隻見她搖身一變,變成月明君的模樣,召來樓辰淵手下幾大星宿将軍,向他們亮明令牌,道:“帝君剛才被我說服,同意我帶三萬五千精兵,天一擦黑就從橋上突圍。隻要我們沖出了敵人的包圍圈,前方六十多裡處,還有仁英真君埋伏的小兩萬精兵,隻要再堅持一陣,與十萬援軍彙合,便可前後夾擊,将敵軍絞殺!”
幾位星宿将軍面面相觑,可又見是帝君身邊近臣月明君頒布的号令,手中拿的又是帝君随身攜帶的虎符,便也不敢多質疑多問,皆低頭拱手道:“是,末将領命!我等這就去調遣最精銳的部隊,跟随月明君突圍!”
日影西斜,山谷中岚霧四起。
阿楠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帝君的大帳,便轉過頭去舉起手中長劍,大喝一聲:“衆将士,聽我号令,出發!”
李楠青閉上了眼睛,她又害怕得不敢看了。耳邊除了風聲水聲,還有震天的厮殺聲,金戈戰馬,龍戰魚駭。等那些喧嚣聲漸漸遠去,耳朵裡全是阿楠粗重的呼吸聲和劇烈的心跳聲,李楠青覺得有些不對,悄悄地睜眼往外看。
不管是天庭或是魔域的士兵,身死後便會變為一股煙塵,消失于天際。所以現場,并沒有電視電影中那些屍山血海的駭人情景,但眼前重重疊疊,一眼望不到邊的魔域黑甲士兵的層層包圍,已将阿楠的退路完全封死。
柳成亦搖着扇子,從重兵的包圍圈中走出,面上的笑容近乎慈悲:“将軍,您已山窮水盡了。帶來天庭的士兵盡數戰死,你自己也身受重傷,無法再戰。不如放下武器,歸降我魔域,還能留住一條命。”
阿楠冷笑一聲:“降?老子是死也不降的!”不管帝君再怎麼不承認,他總歸是指點過她的。若是她投了敵,天庭衆人又會如何看待他?她死就死了,反正死前也親到了帝君,她也賺了不虧!
柳成亦無奈搖頭:“唉,将軍這又是何苦?你們凡間不是有句話,叫作好死不如賴活着嗎?你歸降同我回去,我可許你高官厚祿,金銀修為……”
阿楠抹了一把嘴角流出的血沫:“要打就打,别那麼多廢話!”
長劍一揮,瞬間将一名從身後悄悄靠近的魔兵腰斬成兩截,化成一股黑煙消失。柳成亦不再假惺惺,将溫和的面目一抹,一聲令下,無數的黑甲士兵撲了上來。
阿楠咬着牙,奮力揮動起手中長劍,對着沖上來的士兵手起劍落,心裡想着,我多砍下一個,帝君便能輕松一分。隻是實在太多了,如雜草一般拔不完燒不盡,砍倒一撥,新的一撥又湧上來,仿佛無窮無盡,永不停歇。
阿楠的喘息聲越來越重,手腳也開始凝滞,揮劍的速度也越來越慢。李楠青知道她快不行了,因為她的視野也開始漸漸變得模糊不清。隻聽“噗嗤”幾聲刀劍刺入血肉中,令人膽寒的聲音,以及最後映在眼中,水坑中倒映着阿楠血 人似的身影。
阿楠烏黑的瞳仁一直定定地盯着遠方,她好像看到了天庭的白袍鐵甲兵,揮舞着大纛沖鋒而來,與黑甲魔兵戰成一團。還有那個即便在萬人叢中,也不減半分清輝高潔的帝君大人,白袍銀甲,威震四方。
但是為什麼你清冷淡然的容顔上,如今卻滿是焦慮不安,是什麼引得你好像拼了命也要沖過來。帝君啊,阿楠雖無用,但至少為你消滅了四五萬魔兵,你隻要再等等,援軍馬上就會來了。
隻是阿楠卻再也無法靠近你,聽你說話了。好想,再和你說話,好想再牽着你的衣角撒嬌……若還有來世,阿楠好想,好想,可以再見帝君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