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我們并無多少可用之人。”
文令儀道:“他們舉家來了洛陽,便要分這裡的一杯羹,我們倒沒什麼,那些坐地為王的大魏勳貴也忍得下嗎?”
是,鮮卑人看不慣舊宋軍戶,想置這些軍戶于死地。可要是來了個與他們切身利益關系更大之人,還會死追着緊咬嗎?
而新晉勳貴之中,以屢立軍功的李沖為尊。
……
撫軍大将軍李沖的府邸距銅駝街不遠,往南走到靠近宣陽門一帶的淩陰裡,便可見森森一幢府宅,占地百裡,門上所懸燈籠描着太尉府字樣,走進後所見庭院更加深闊,四處安靜肅整。
文令儀被太尉府家仆迎到了花廳之上,等着主人前來相見。
此時是冬日時節,卻聽見流水淙淙,窗外可見春海棠和一片臘梅,仿佛是百花鬧春之時。再一看,原來敞開的園子裡由地龍供着暖,不比室中溫暖,卻正好營造了初春的氣息。
文令儀想着要如何措辭,在這些景緻上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可等了很久,還是不見主人前來,她疑心被人戲耍,便要告辭。
“娘子稍坐片刻,大人就來的!”家仆婢女将她團團圍住,堵在了花廳門口不讓走。
文令儀停了下來,好聲好氣道:“李大人想來不在府上,我便改日再來拜訪。你們這般攔着不是講禮數的樣子,我并非來此坐監,這裡也不是刑房。”
家仆卻不敢輕易放走了她,大人在正廳會客,他們禀告了來訪之人後,他對貴客說是相好的娘子來了,要他們好生招待。要是讓這娘子就這麼走了,大人追究起來,還有他們的好果子吃嗎?
所以還是苦留道:“求娘子再等一會,要什麼吃喝盡管說來,要玩意兒也盡管說,奴婢們下去準備,一定讨娘子歡心。”
文令儀說了幾次,他們還是這樣,她很忙,沒空和他們說這些話,撥開這些人就要走。
他們便一個兩個擋在了花廳通往外間的漆門,張開臂膀低聲下氣攔道:“還請娘子三思!”
文令儀惱怒至極,隻覺李沖府上之人與他一般無禮可憎,重聲道:“你們憑何攔我?便是李沖也并無此等資格!”
這裡鬧的動靜大了,傳到了外間,正好落到離開的貴客耳中。
拓拔憲腳步一緩,掉過身看了李沖一眼。
——被個女人直呼其名?
李沖手腳僵了下,嬉笑道:“她定是等得急了,叫陛下看笑話,改日臣帶她向陛下請罪。”
“太過烈性,乾陽殿未必能承接這樣的客人罷?”拓拔憲與他商定了大事,心情尚可,随口谑道。
李沖笑道:“叫她多去見幾回老祖宗學學規矩就是了,陛下的乾陽殿等她學會了規矩再去不遲。”
拓拔憲微微一笑,并未再說什麼,一面繼續向外走去。侯在儀門上的德慶見主子出來了,迎上來道:“主上,馬已備好了,在府前侯着。”
他還未做表示,隻聽豁朗一聲,花廳側的漆門被人匆匆打開了來,疾步走出一個漢家女郎。
她抿着粉唇,細喘微微,掩鬓一搖一晃的,像停了隻粉蝶兒,青藍的裙角曳過地面,幾步便跨出了花廳,朝這裡走來。
文令儀從家仆口中追問了緣由,越發惱怒,說明了自己的身份,與他們說若再敢阻攔,她便抽了壁上的佩劍,與幽禁她的惡奴一決生死。即便她沒了以前的身份,魏王暫且沒要了她的命,他們如何敢幽禁于她?
這才将門逼開了。
她一跨過門檻,便直直向外走,等到一擡頭,卻有個挺拔身形擋在前面,俊朗面容上喜怒難辨。
拓拔憲朝她走去,李沖欲來阻攔,被他輕輕看了一眼便退在身後。
文令儀一步步向後退,他一步步逼近。
每一步都好像他要踩中她的裙角。
“怕什麼?”拓拔憲看着她沁汗的白挺鼻尖,眸色陰沉。
“見過陛下。”她垂眸道。
因為着急出門,沒來得及塗勻而積在粉白眼尾的香粉落在了男人眼中,完美無瑕的瓷玉因着一點不足多了些人間可愛。
可她的妝是為别人而化。
“公主今日,甚美。”
拓拔憲淡淡評點,平靜發問,“說說,為何來見朕的太尉?”
文令儀眼尾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