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并排而跪的兩人,拓拔憲怒火更旺了,隻是他素來善于隐藏自己的喜怒,隻是淡淡道:“是嗎?”
李沖見有轉機,立即再度道:“主上明察!”
文令儀視地,跪地筆直,誰也看不清她的下半張臉。
拓拔憲将欲離開的腳步在她身前停了一停,“不要試圖挑戰朕的耐心,晉夫人。”
他最後看了眼李沖,方才大步而去。
李沖正要起來的身闆一愣,忽然意識到從頭到尾主上都是将她視作了晉夫人,難道是存了要把她永遠留在晉家幽禁之意嗎?
拓拔憲前腳剛走,文令儀就準備告辭了,颔了颔首道:“今日攪擾太尉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她不是傻子,在這個關鍵節點上拓拔憲不在魏宮,反而來到了太尉府,要說不是為了舅舅的事,說出去連三歲稚童都不會信。
他們既然已經商談完畢,那她試圖說動李沖替舅舅說話的打算也就落了空,留在這裡無益,她得去尋别的法子。
李沖卻搶先跨過一步,攔在了她身前笑問道:“就走嗎?”
文令儀并未停下腳步,翹履一直在向前,李沖跟着她一步步退,她走一步他便跟着退一步,臉上挂着笑,絲毫沒有惱怒之色。
路上遇到的家仆紛紛躲開了去,隻有一二好奇心重的敢往這裡偷看幾眼,心中暗自嘀咕,自家大人什麼時候這麼沒脾氣了,跟個娘子玩這樣的遊戲?
眼看着過了儀門,就要到大門口了,文令儀憋了口氣往旁邊快步一走,想着躲開他徑自離去,李沖卻見招拆招,又腆着臉跟了上去,上手負在身後,擋在她面前,蕭蕭閑閑地笑道:“是太尉府的景緻不好,公主才急着走?我以為,我與公主有許多話可談。就比如……令舅的事。”
文令儀驟然停在原地,凝着琥珀般的雙眼,冷冷道:“國家大事,本不是我一介女流可以插手,大人此言,我聽不懂,還請讓步。”
“那烹茶呢?你可懂?”
李沖随她停了下來,挑了挑眉。
……
文令儀被李沖帶到了茶室,相對跪坐,臀置于足跟之上,侍女在一旁點爐煮茶,帶着微微水汽的清香滿室。
煮好了一壺,拎到了黑漆推光的方桌之上,冒着白淨的霧氣。早有侍女将茶具用熱湯沖了一遍,見茶好了,倒出茶來又洗了一次,接着便要斟入茶盞中奉給客人喝。
李沖揮了揮手,叫她們退下,親斟了一杯送到文令儀跟前,“我很早就聽聞南國有嘉樹,所以一到了南邊,我就在豫州尋訪,果然有片茶園很不錯,就拿了來。豫州離建康不遠,公主嘗嘗可是舊日味道?說來公主曾用名劉嘉樹對不對?”
他兀自說個不停,殷勤獻得侍女們也在悄悄抿起嘴笑。
文令儀卻沒心情奉陪,将茶盞托在掌心,并未入口,潑起冷水道:“過去的事,記不得了。太尉大人剛才說舅舅之事,有何指教?”
她并不抱了什麼希望,隻不過能探聽一分就探聽一分,比一點都不知道來的好。
李沖看着她這冷冷淡淡的菩薩樣,心癢得厲害,以手肘抵住桌面,向她那面送去半個身子,幾乎碰上她秀氣鼻尖,“舅舅?文娘子所說,是誰的舅舅?我孤身一人受主上提拔,沒有母親,更沒有舅舅。”
文令儀面色如常,欲撐身而起,離開這裡。
“公主如此正經,一兩句撩撥的話都聽不得,和自己驸馬在家中相處也這般嗎?可想過改嫁,将來還多幾分快活。”
“我與哥哥夫妻情深,不必大人操心。”
“哥哥?”李沖琢磨着,忽而蕩蕩一笑,“你叫他哥哥?”
看她這般青澀,他都有些懷疑兩人沒有夫妻之實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文令儀不再留戀,尋着門口而去。
李沖望着她離去的窈窕身形,從從容容地呷了口茶,“我有辦法保住你舅舅的命,隻要你願意和他和離,之後入我……”
“大人!”茶室外傳來一道人聲,“建康袁氏、鐘氏之人持帖前來拜會!”